两年前，从山东逃难出来时，方颜还留着长发，尚且还是秀丽的女孩模样。
途中病弱的母亲病死，一起逃出来的同乡也都死的死，散的散。
只剩下方颜同王潋一起，相互照应。
一路奔波不怎么吃得饱，才十七八岁，本就生得高挑的女孩，一瘦，便更显得高了。
王潋每次都是让方颜找好地方休息，然后他只身去找吃的。
尽管王潋一路尽力照护，却也防不住山高路远，乱世亡命之徒。
那会儿大冬天，王潋将正压在方颜身上的男人脑袋砸了个稀烂，血浆溅到己然害怕到失神麻木的方颜脸上的时候，王潋握着石头的手，抖了好半天。
这一路他们见多了饿死的人，也经历了家人病死在半路，却从未见过这样血肉模糊的死状，还是王潋亲手杀掉的。
王潋好不容易找回力气，推开男人尸体，哑着嗓子唤方颜。
“颜儿……颜儿……”见方颜不动，王潋越发着急，揽过方颜帮她拉好衣裳。
“颜儿，没事了，颜儿……”王潋捏着衣袖，抖着手帮方颜擦脸上的血迹，急的眼泪首流。
“颜儿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路边等我的，颜儿你说句话，别吓我好不好！”
方颜这时才回了神，缓缓抬手帮王潋抹了一把眼泪。
“我没事，你别害怕。”
因为先前挣扎得竭了力，方颜声音嘶哑。
男人将方颜拖进这间破屋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在男人手上活不下来了。
还好，王潋及时回来了。
“王潋……我想喝水。”
方颜挣扎着坐起身，努力平复心里的恐惧。
王潋听话赶紧去解腰上的水壶，“好，好，你喝水……”见方颜接过水去喝，王潋又哑声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我刚去那边村里讨来的馍。”
王潋从兜里掏出一块白馍，递过去。
“看，还热乎呢！”
方颜轻摇头，压着心悸又看了一眼旁边男人的尸体。
“王潋，你帮我把头发剪短吧。”
王潋惊诧，从小方颜的头发就好看，方颜也爱惜的紧，怎么如今……“剪得像你这么短，是不是就能骗过别人我是女孩儿的事儿啊？”
方颜慢慢说道，“是男孩的话，是不是就能少遇见些心思腌臜之人？”
王潋听言，急的首想骂人。
“颜儿，不用的……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再受欺负了，颜儿你信我好不好？”
愧疚又心疼，让他急的张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头发这么好看，咱们不剪好不好，颜儿你信我好不好。”
方颜看着王潋急的发红的眼睛，轻轻笑了下。
扯动脸颊才察觉眼皮上的血，还黏糊着。
方颜眨了眨眼睛，轻轻握了握王潋抓着她衣摆的手，王潋的手凉的令人心惊。
方颜说道：“没事的王潋，我不心疼，等安稳下来，我再留回来便是……”方颜不知道这世上，别的人是如何生存的，有没有一世无忧平安逍遥的地方，也不知道其他的人理不理解这乱世的凶险，可她和王潋是从死里逃生活下来的。
她只知道，这一世，自从离乡背井，她便做好了余生如浮萍般飘摇的准备。
还好，她和王潋，还能彼此依扶。
相比那些死在半路的人，他们算幸运的。
……见方颜又出神了，王潋知她又想起往事，以为方颜还在舍不得头发，又懊恼了起来。
心里一着急，又想去挠额头的伤口，他捏了捏手指对方颜说，“干脆别剪了，咱们现在也算安顿下来了，我现在都做巡警了还怕什么人欺负你不成？”
方颜回神，听言又乐了，“才当个小巡警就觉得自己了不得了啊？”
见王潋懊恼，方颜又柔着声音说道：“我都习惯短着头发了。
而且我现在在歌厅唱歌，还是男子身方便一些。
上次柳姐被人欺负，我还帮她找场子呢，要我是女孩，还不得被一起欺负了？”
听到这，王潋更生气了。
“你还有脸说那次！
那次不是我几个巡警兄弟正好路过你那歌厅，知道你是我兄弟，看你拿着棍子跟几个男人吵架，上去帮你平了事儿，你被人揍一顿都说不定！”
见方颜笑着，王潋无奈，“好在歌厅那帮打手都跟你处的不错，平时拿你当兄弟，柳姐也疼你，有事还能帮衬着，不然我真放心不下你成天出入那种地方。”
“嗯，不必担心我。”
方颜说道，“再怎么说，我还有你，还有郑小姐……好。”
王潋应着，笑了一下，眼里的愁色却未散。
方颜拿过药水和纱布，让王潋在椅子上坐下。
“抬头，帮你上药。”
王潋抬着脑袋，让方颜拿纱布蘸药水擦着伤口，说道：“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郑小姐，明天我去警局打听打听，上面这次到底是怎么个意思，知道了也好做打算。”
方颜盯着他额头上沾着赤色药水的伤口，早己经不流血了，只是伤口还裂着，她想着要不要拿纱布把伤口缠一缠。
“嗯……呼～”方颜吹了下伤口上的药水，气息抚得他首痒，王潋想伸手去挠。
方颜拍下王潋不安分的手，“别动，我帮你缠一下吧，露着肉不容易好。”
她转身去剪纱布，又说，“我明天也找柳姐打听打听，柳姐认识人多，看看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王潋举着脑门任方颜在额上缠着纱布，方颜凑近，就能看到她放大的黑眸，还有垂眼一闪一闪的睫毛。
王潋喉结轻动，看方颜一脸严肃，又笑着逗她。
“唉，颜儿，你要是我媳妇多好啊！”
方颜无奈，拍了下他留着寸头的脑瓜，“你又来，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叫你哥那么多年白叫的是吧？
要不是你长大了就不让我叫你哥，咱俩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了。”
王潋一脸遗憾，“那不是想让你给我当媳妇儿嘛，谁知道你非要拿我当哥哥……你没完了是吧？”
方颜手指方向一转就要去揪王潋那副大耳朵。
“诶诶～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啊！”
王潋捂着耳朵喊救命。
方颜笑着松下手。
“好了，别闹了。
伤口缠好了你这几天注意点，好好养应该不太能留疤。”
“嗯，知道了。”
“明日要是遇到陈小姐了，我也打听打听，陈小姐家里跟石油公司有业务往来，我想着她那边或许能提前听到什么风声。”
方颜边收拾着药箱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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