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几位找茬的邻居,宋嘉宝打开电脑,将所有有关老夫人回忆录的资料整理好,放到一个文件夹,拷贝到U盘。
就连不相干的邻居听到传闻,都想赶她走,更何况程烈呢?
他那么爱护老夫人,又岂会允许一个“罪犯”给老夫人写回忆录。
如果他问起她为什么要捅宋庆守一刀,她要解释吗?
与其把过去的不堪暴露到台面上,不如她先主动辞职,成全自己仅剩的骄傲和自尊。
只是……有点不舍得老夫人,不甘心自己付出心血写的回忆录胎死腹中。
她起身,双手抱着胸在落地窗前来回踱步,最后在一颗鸭掌树旁站定,表情寡淡地盯着窗外浓重的夜色,眼底越来越清亮。
说到底,她这么被动都是因为15年前她的确栽赃陷害了宋庆守,洗不了。
心里有鬼,没法堂堂正正。
但如果让她再选一次,她还是会捅那一刀。
既然不后悔,那今天付出任何代价,都没有二话。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想清楚了,她打电话给程烈,但对方是关机状态。
程烈下了飞机,才看到宋嘉宝打过电话,是想回的,但看到奶奶眼里在掉金豆子,他当即收了手机,搀扶着奶奶走出机场。
一名身穿白色POLO衫和蓝色牛仔裤的男子大步相迎,步履保持匀速且雄劲有力,出色的外貌、傲然的姿态让他在普通人群中显得格外抢眼。
“奶奶,老三。”
“大哥。”
前一句是男子问候的,后一句是程烈叫的。
此人就是程家老大——程占,中部战区最年轻的指挥官。
“奶奶,你要去洗手间吗?”程占谦和地问道,有意支开老夫人苏慈。
“那我去洗把脸。”
护士扶着苏慈去洗手间。
这次来帝都,程烈带足了一个医疗团队,就是怕万一奶奶伤心过度,有个好歹。
程烈动了动手指,保镖立刻背转过,形成保护圈,不准外人靠近。
程占双手插进裤袋,墨眸飘远:“陆家老爷子走的突然,什么交代都没留下。”
意味着将会有一场争权夺利的家族大战。
“我们支持谁?”程烈话都不多问,程老大指哪儿他打哪儿。
“老二家。”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是几个家族的人权衡利弊,商讨一天的结果。
“总之这几天帝都会不太平,我留在这儿,你先回锦城坐稳大后方。”
“那我这就赶回去,你照顾好奶奶。”
程占笑着拍了拍兄弟的肩膀,“不急,咱们兄弟有半年没见了,一起吃碗牛肉面再走。”
程烈发信息让私人飞机推迟一小时再返航。
程家三子,虽都不是同个妈生的,但感情甚笃。
这得归功于苏慈打小的教育,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程老爷子未雨绸缪,为三子定了路,避免兄弟相争:老大随他从政,老二跟父亲从商,老三野蛮生长。
程占起了烟瘾,从兜里掏出手指饼干,递了支给程烈后随口问道:
“我听说给奶奶写回忆录的,是个姑娘?”
怎么有种瞧不起人的语气呢,程烈看向大哥:“人家是博士。”
护短、还有点小骄傲。
可不是谁都能让程三少这么“锱铢必较”的。
程占忍俊不禁,“对不起,我更正,是女博士。”
“她姓宋。”
“好的!宋博士,我记住了。”程占调侃间有几分纵容。
“奶奶近日心情明朗,宋博士功不可没,我跟你二哥都不在锦城,你要替我们好好感谢人家。”
程占绝口不问宋博士对奶奶是真心还是假意。
一来,他相信老三的眼光;二来,能让老人家开心最重要,至于小姑娘本人图钱图利,都是小事。
程烈既像抱怨又像是显摆地回:
“她才不稀罕我的感谢呢。人家说了,她跟奶奶是朋友,对奶奶好是朋友情分,与我们无关。”
“这个宋博士还挺有意思的。”
程烈立马接话:“不,大哥,她很无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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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宋嘉宝就到南门菜市门口买了小笼包和桂花米糕,来到张扬教授家里。
张扬就住在S大的教师公寓,一楼。
张扬的丈夫罗思年,想当年也是S大的风云才子,现在是才华横溢的中文系教授兼知名作家,想嫁给他的小姑娘10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但他就是对张扬死心塌地,夫妻二人过着神仙眷侣的小日子。
此时,罗教授穿着双青面布鞋正在院子里打理兰草,脱下老花镜,朝门内喊了声:
“扬扬,你的爱徒来了。”
而后双手托着花瓶,小声地跟宋嘉宝打预防针:“我哄了一晚上,还是没消气,小宋同学,你做好心理准备。”
宋嘉宝点点头,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将小笼包和桂花米糕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教授。”
“替我把小葱洗了。”听得出还有余愠。
小葱刚拿出来的。
老师正在打鸡蛋,要做她最喜欢吃的猪油鸡蛋葱花面。
宋嘉宝从后抱了抱张扬,满肚子的话顺着这个拥抱传到了彼此的心坎里。
“快点剥葱去。”声音软软的地“威胁”自家小孩儿干活。
剥葱,切碎,拿出三个面碗提前倒好佐料,猪油是少不了的,倒入一勺面汤,再放入面条铺上鸡蛋,撒上葱花碎,立马香气扑鼻。
宋嘉宝先端了一碗出去,放在餐桌上,小跑出门外:“罗教授,吃饭啦。”
罗思年洗净手中泥土,走近餐厅,“哎哟,终于在餐桌上看到油星儿了,小宋同学你以后可要常来呀,我沾你的光才有肉吃。”
罗思年才动过大手术,医生交代饮食要清淡。
“这碗清汤面才是你的。”上面还是漂着几粒葱花的。
罗思年哀叹一声,起身,“我还是端到外面去吃吧,眼不看嘴不馋。”
“老师,你什么都不给罗教授吃,他会不会有逆反心理哦?”宋嘉宝小声地问道,在家里说话自然要随意些。
“不会,我把他牢牢掌控在我手中的,这些都是夫妻相处之道,等你以后谈恋爱了,我慢慢教你。”
罗思年一手端面,一手提着小板凳,在院子里坐下,筷子往碗底一插将面条翻过来,赫然发现下面躺着个荷包蛋,脸笑的比偷吃了肉还开心。
“这个老太婆,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