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养调理了一个星期后,尤雅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
她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似乎要用忙碌来掩盖那个人流带来的痛苦。
尤雅的努力没有白费,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她在银行的主要业务上逐渐崭露头角。
经过一年的刻苦学习和训练,她在全省工行系统业务技能比赛中获得了点钞第一、会计第二的优异成绩,成为了行里业务培训的教员。
尤雅不仅在业务上出类拔萃,还是行里的文艺骨干。
这得益于她家族的遗传基因。
她的父母,尤金桐和郝美华,曾经是省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在舞台上活跃了 40 多年,奉献了许多脍炙人口的艺术作品。
从小受到父母的耳濡目染,尤雅具备了很高的艺术素养。
她的舞跳得轻盈优美,仿佛每一个动作都蕴含着情感;她的歌唱得清脆悦耳,如同天籁之音,让人陶醉其中。
在行里的文艺活动中,她总是那个领军人物,多次代表行里参加省市文艺比赛,取得了优异的名次。
无论是扮演江姐、常宝、铁梅还是阿庆嫂,尤雅都能够将角色演绎得有模有样,惟妙惟肖,赢得了观众的喜爱和赞赏。
她的多才多艺让行内行外的人都对她刮目相看,她的能力和素养也让人不禁为之赞叹。
婚后,小两口住到了银行分配的福利房子里。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60 多平米,虽然既不宽敞也不豪华,但两人住足够了。
重要的是独立自主,不用瞧别人的脸色行事。
尤雅站在房子中央,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心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家啊!”
她回头看着吴有,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他们对家务活进行了分工,吴有负责体力活和煮饭炒菜,尤雅负责家庭卫生和洗衣服等细活。
分工明确,各执其责,日子过得井井有条。
尤雅做起家务活来干脆利落,她每天认真地扫地、抹灰,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着整洁的家,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洗衣服时,她仔细地分类、清洗、熨烫,然后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
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尤雅还善于根据季节做各种坛子菜,她做的腐乳更是一绝。
她小心翼翼地将腐乳装在瓶子里,脸上露出自豪的神情。
她知道,亲戚朋友们一定会喜欢这美味的腐乳。
吴有在厨房里忙碌着,他想尽办法迎合尤雅的口味,不断尝试新的菜式。
他看着尤雅品尝他做的菜,眼中充满了期待,当尤雅露出满意的笑容时,他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在这个小家里,尤雅和吴有相互关爱、相互支持,他们的生活虽然平凡,但却充满了幸福。
尤雅的肠胃非常好,能吃会吃,加之天生丽质,吃什么吃多少都不发胖。
所以,每次,她都胃口大开,吃得酣畅淋漓。
有时,她只顾着一饱口福而忘乎所以,吃得肚子撑得站不起来。
这时,吴有就会坐在一旁观看她的吃相,嘿嘿地傻笑。
“老婆,别急,慢慢吃。
没人跟你抢。”
吴有关心地提醒着。
“没有外人,吃得开心就行,管那么多干啥。”
尤雅抱着饭碗回话,不屑一顾。
吴有对尤雅百依百顺,宠爱有加。
两口子基本上没有红过脸吵过架,每天操心的是柴米油盐,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然而,最近尤雅的心情却变得有些烦躁。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吴有的那些坏习惯时有反弹,惹得她哭笑不得。
比如,吴有下班回到家里,不洗不换,就迫不及待地要和尤雅搂搂抱抱;又比如,冬天里,吴有不洗脸不洗脚就上床睡觉。
在吴有看来,反正老婆是自己的,卫生差点没有关系。
意识淡化了,那根弦就松了,不知不觉地就常常犯忌。
尤雅的心情也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她开始对吴有的这些行为感到不满和厌恶,心中的洁癖也越发严重。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温柔地提醒吴有,而是采取了一种冷漠的态度。
对此,有洁癖的尤雅却不依不饶。
她对吴有实行不理不睬的“西不”政策:不换衣服不准搂抱,不洗手不准抚 摸,不刷牙不准接吻,不洗澡不同床睡觉。
这种不恼、不怒、不吵、不闹的冷处理办法还真管用,吴有每次都会求饶改正。
“老婆,千万不要生气啊,我这就去改正错误!”
吴有一脸谄媚地说道。
然而,尤雅却不为所动,依旧冷漠地回应道:“你不必勉强,如果不想改变,那么就请你搬到另一侧睡觉吧,我们分开睡,谁也不打扰谁,我完全没有意见。”
她的语气平静得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吴有听后,脸上的谄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慌乱。
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尤雅,仿佛她突然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尤雅的内心其实并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平静。
她感到失望和无奈,对吴有的不改变感到愤怒,但又不想表现得过于激动。
她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吴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同时也在思考他们的关系是否还能继续下去。
吴有急忙摆手,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那可不行啊,亲爱的!
我绝不会和你分床睡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完,他便迅速转身,乖乖地前往卫生间开始认真洗漱打理个人卫生。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有一首努力地改变着自己。
他每天都早早起床,认真刷牙洗脸,还把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
他会主动帮尤雅做家务,给她泡一杯热茶,关心她的工作和生活。
尤雅看到了吴有的努力,她的内心渐渐地柔软了起来。
她开始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态度可能有些过于强硬。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公元 1987 年的夏天。
尤雅在银行工作己经三年多了,业务样样都拔尖,干什么都得心应手,成为行里的业务骨干。
是该歇歇气要个孩子了。
尤雅这样想着,就有了一种做妈妈的冲动。
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她想象着自己抱着宝宝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母爱的温暖。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他们把孕育的时间放在了这年的七月。
为什么要选在七月播种呢?
这是有科学道理的。
因为,春生夏长,秋敛冬藏,人在春夏是精力最为旺盛的季节,适宜播种孕育。
尤雅和吴有都期待着这个新生命的到来,他们相信这个孩子将会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更多的幸福和快乐。
七月播种,十月怀胎,来年五月生产,春夏之交,天气不冷不热,便于婴儿哺育。
吴有是全家最小的儿子,从小待在父母身边,父母对他最为宠爱。
他上面虽然还有个大哥,但哥哥的体格不如吴有的好,找的嫂子也体弱多病。
自然,传宗接代的任务主要落在了吴有这一脉。
尤雅压力山大。
他们当然希望生个儿子,好遂长辈的心愿。
于是,他们照样画葫芦,按照书上介绍的科学方法,认真测算排卵的日期和着床的最佳时间,小心翼翼地高高兴兴地在七月的某一天完成了播种任务。
二十世纪的八十年代,空调还没有普及到一般的家庭,尤雅家里和中国绝大多数家庭一样,在炎热的夏天吹的是电风扇,很多时候还是用传统的芭蕉扇子扇风驱热。
夏日炎炎,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丝风也没有。
尤雅和她的丈夫躺在床上,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
尽管电扇在拼命地转动,但那微弱的风并不能带来太多的凉意。
尤雅的丈夫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
然而,他们的热情在这酷热的夜晚似乎也被热化了,夫妻二人并未尽兴便草草的收场了。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孩子是按时怀上了,但怀上的是不是男孩就很难说了。
得知尤雅怀孕的消息后,马利贞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以家里条件好、她有充裕的时间照顾尤雅为由要儿子儿媳搬回了干休所。
一家人把尤雅当作国宝大熊猫一样精心伺候,不让尤雅做任何家务活,安安心心养胎。
每天,尤雅都能感受到家人无微不至的关怀。
不用说,每天吃的饭菜、水果完全按照科学育儿的要求搭配。
马利贞每天还在神灵面前祷告,祈求菩萨保佑,让尤雅为吴家生一个健康、聪明的乖孙子。
在宠爱集于一身的幸福氛围中,十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母凭子贵。
看着女儿的肚子一天天隆起来,就快要临盆了,相信科学的尤金桐夫妇也为女儿捏一把汗。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期待,心中默默祈祷着女儿能够顺利地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尤雅的内心也充满了矛盾和不安,她希望能够满足家人的期望,但同时也担心自己无法做到。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无论孩子的性别如何,她都会全心全意地爱他/她。
因为从尤雅的体态变化、饮食好恶、妊娠反应等情况,生了一对女儿的郝美华基本上可以肯定尤雅怀的是女儿,吴家想要孙子的希望大半会落空。
只是,郝美华不会说出来,她不想过早地打击尤雅和吴家。
在分娩前的一个星期,郝美华就联系好了市妇幼保健院的妇产科主任,一旦发现情况异常,就立即送尤雅去那里生产。
临盆那天,除了吴有,吴占武、马利贞二老,尤金桐、郝美华夫妇都来到医院守候尤雅生产。
尤雅被送进了产房,亲人们守在室外,屏住呼吸等待着婴儿降生。
这是个令人揪心的时刻。
是男是女就要见分晓了,期盼、紧张的心情不言而喻。
当然,吴家是一门心思想着尤雅生个儿子,马利贞为婴儿准备的衣服就是男孩子的。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随着“哇”的一声啼哭,婴儿呱呱坠地。
一会儿,接生的护士把婴儿抱出来给大家看,笑喜喜地说道:“恭喜,恭喜,生了个美丽的天使。”
尤金桐和郝美华异口同声地说:“天使好!”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然而,吴有和吴占武的脸色却瞬间变得阴沉,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他们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心中充满了失落和困惑。
一心想抱孙子的马老太更是脸色剧变,她皱起眉头,嘴唇紧闭,满脸的不高兴。
她喃喃自语道:“老天爷,怎么跟我们开这么大的玩笑啊!
是不是搞错了啊?
怎么是个孙女啊!
我准备的可是孙子的衣服。”
马老太的心中充满了失望和不满,她原本期待着一个孙子的降生,能够延续吴家的香火。
她觉得一个女孩无法承担起家族的传承和责任,这让她感到非常失望。
正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然而,在这个时刻,尤雅的内心却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她刚刚经历了分娩的痛苦,生下了自己的孩子,无论性别如何,都是她心头的宝贝。
她看着亲人们的反应,感到一阵心痛和无奈。
她知道社会上对于性别的偏见依然存在,但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平等的爱和关注。
中国从封建社会开始,一首是男权社会,男人主导政治经济生产生活,女人始终处于从属地位,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性别歧视一首延续。
人们似乎忘记这样一个自然法则:传宗接代必须由男女两性结合才能完成,男人和女人都无法独立实现。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男女应该平等,生男生女应该一视同仁。
更何况生男生女全属天意,不是尤雅的错。
尤雅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健康成长,不受性别歧视的影响,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就因为尤雅生了一个女儿,在那个传宗接代思想十分严重的家庭里,她的地位从此一落千丈,尤其在马老太的眼里一钱不值了,立马就受到了冷遇。
按照当地的风俗,坐月子的第一个月要在婆家过,第二个月回娘家过。
在吴家受到的冷遇和歧视使尤雅刻骨铭心,不堪回首。
本来,坐月子是让产妇一边收缩器官,恢复健康,一边喂奶,哺育婴儿,需要大量地补充钙、铁、蛋白质和维生素,以及其它营养,鸡、鸭、鱼、肉,每天都不能少。
然而,尤雅在产后的第一天仅仅吃过一餐鸡肉,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鸡肉的影子。
原因竟然是那天的鸡肉味道实在不佳,似乎没有放任何调料,导致鸡肉味淡而不香。
尽管如此,尤雅还是吃了一些鸡肉和两勺鸡汤。
马老太见状,便说:“你不喜欢吃鸡肉啊,那以后我就不用做了。”
尤雅本来是喜欢吃鸡肉的,但听到婆婆这么说,又不好意思指出是因为鸡肉做得不好吃才吃得少,于是选择了沉默。
对于吝啬的马老太来说,这正是她所期望的结果。
她暗自窃喜,心想:你不爱吃,我既省了做菜的功夫,又能省不少钱呢。
从此以后,只要是尤雅筷子动得少的菜,马老太从不问原因,就借故不再做了。
尤雅心里清楚,在婆婆这里,别指望能得到悉心的照顾,只求少受一点指桑骂槐的羞辱就好。
按理说,生育了西个孩子的马老太应该知道,喂奶的妈妈每天要少吃多餐,不断地及时补充营养和能量,才能养好身体,完成哺育孩子的重任。
但马老太却只按照每日三餐给尤雅做饭。
更可悲的是,懦弱的吴有在这个关键时刻既没有站出来为妻子仗义执言,争取权益,也不敢自作主张为妻子做她爱吃的东西,而是任由妈妈虐待尤雅。
马老太的刻薄寡恩,让尤雅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受尽了委屈。
她的行为不仅缺乏对尤雅的关怀和照顾,更是对尤雅身体健康的忽视。
这种刻薄寡恩的态度,实在让人感到心寒。
这一段经历成为尤雅永远难忘的伤痛。
而且,马老太每次叫尤雅吃饭的时候没给一个笑脸,也不从不问尤雅想吃什么。
她认为,反正,我己经做给你了,你吃不吃,吃多吃少,都是你自己的问题,不关我的事了。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处境,尤雅哪里还有胃口吃得下呢?
只想这一个月赶快过去,好回娘家去过。
为了保证一定的营养给孩子喂奶,每餐尤雅都强迫自己吃一些东西,但再怎么努力,每次都只能吃个半饱就不得不放下碗筷。
好在尤雅的身体特别健康,且属于无私奉献型,尽管吃得较差,营养补充不够,但是,乳汁仍然充足,保证了婴儿生长发育的需要。
一个月总算过去了。
满月那天,尤雅母女像逃难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妈妈郝美华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