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醒了!
起初我还以为这只是回光返照罢了,可四五个太医把过脉后,这一猜想便破灭了。
一夜之间,我成了乌家的福星,只是……我的小算盘落空了,失望自然是有的,但我选择了假装欢喜,以此应付前来看望少将军的乌家人。
当所有人走后,那个少将军看向了我。
“这里没有别人,不用假笑了。”
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小事一般。
我的笑容僵住了,我以为我装得很好,却不想我竟然被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戳破了伪装,我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讨厌拐弯抹角的人,所以有什么想法跟我直说便是。”
那个少将军躺在床上继续说道。
“好。”
我轻声回答道,只是我的脸上依旧还是不自然,我不喜欢直接暴露自己的想法,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如同没有衣服的野人一般,浑身难受得紧。
少将军看出了我的难受,他直勾勾地望着我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这人,真怪。”
我不知道自己该什么回他,我也不敢回他,我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我害怕我一抬头我就把自己出卖得一干二净,我更害怕他看出了我眼中的失落,那看到他醒了后的失落。
我们两人没有说话,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直到屋外的冷风将窗户吹得嘎嘎作响时,我才走了过去将其关紧。
那个少将军挪了个身子,将床空出了一半后对我说道:“你不睡觉吗?”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钻进了他已经暖好的被窝,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钻进了我的鼻尖,不刺鼻只是有些许的苦涩。
我打了个哈欠,说实话,方才站着的时候我就已经有点困了,只是他没发话,我也不敢乱动。
“乌云归。”
突然,身旁的人说了这么三个字,把我从睡梦的边缘拉回了现实。
我嗯哼了一声,丝毫不明白身旁人的意思。
“你该不会连你夫君的名字都不知道吧?”
他反问道,语气种似乎带着些许怒火,让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我……”我突然词穷了,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拽着被角来缓解我的不安。
“我逗你玩的。”
我神经紧绷的时候却听到对面传来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此刻的我如同耍杂技的猴子一般。
我被气到了,什么人啊这!
我郁闷地躺了回去,紧紧地裹住了被子。
“生气了?”
我的身后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捂住了耳朵,假装没有听见的样子。
“生气就对了,我又不是你长辈,犯不着对我也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身后的男人打着哈欠说道,而后大手一甩,直接压在了我的身上,差点没把我压得喘不上气。
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被他这么一弄,我还竟然觉得跟他亲近了不少,真是奇了怪。
第二日,我是在他的怀里醒了过来的,他浑身跟个火炉似的,我一醒就被吓了一大跳。
“怎么,我有那么吓人吗?”
他睁开眼调侃道。
“你还有心思拿我说笑?”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小心发烧烧成傻子。”
只是他的额头不烫,看样子便没有发烧。
“我怎么觉得某人好像很失落啊?”
他盯着我的脸说道,眼底满是戏谑。
“我哪有!”
虽然我之前盼着他死,可他现在活了,我还不至于为了让自己过上舒心日子盼着一个没做错事的人英年早逝呢。
而他却嬉皮笑脸地看着我,怎么看都像在思考下一步要怎么耍我玩,我被这位爷整怕了,穿好衣裳洗漱完便直接逃出了这个小屋。
也真是的,一个在床上躺了这么多天的人,此刻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而且还有心思捉弄别人,真是怪得很。
莫非,这人在装病?
可那么多太医,他怎么会可能骗得过去?
再说了,他的气色是骗不了人的,我可是亲眼看着他的气色从油尽灯枯变成光彩照人……难道,真有命数一说?
可和他生辰八字匹配的人,是瑾秀不是我啊!
我怎么也想不通这里头的奥秘,索性不想了,管他装的还是老天眷顾的,那与我有何干关系?
刚出屋我便见到小霞领着几个丫鬟在屋外等我了,我一见到她就忍不住责怪道:“你怎么也不叫叫我?”
这天都亮了,按照规矩我得早早起来做一两道菜而后去请安的,偏偏这丫头没叫我,加上昨日累得很,我竟睡过头了。
即便少将军醒来这事会让我在乌府的地位上升不少,可这规矩没做好,万一惹人嫌怎么办?
我有些慌张,可小霞却一点也不慌。
她笑着对我说道:“是夫人特意吩咐的,她说这婚事办得仓促,可新娘子要受的罪半点也没少,再说这家里的饭菜有人备着,何苦为了那么个规矩折腾自己人呢?”
“小姐,您嫁得值!”
小霞贴在我的耳边轻轻说道,眉眼里满是喜意。
想不到乌家竟然这般贴心,只是,这贴心是看在乌云归醒来的面子上呢,还是发自内心的?
我敲了敲小霞的脑门,这丫头真是单纯得紧,看人只看表面,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没了晚起的不安,我这才放下心往大厅赶,这乌府的宅院很大,比没落的苏府还大,住在这里的人也多,但多是一些乌家亲卫的家眷,说起来这里头还有桩趣闻。
听说乌府本是邬府,乌老将军功成名就后,连带着整个邬族都跟着兴旺起来,只是邬族本就乡野出身,一些族人乍富后便开始为非作歹、无恶不作。
乌老将军也是个硬脾气的,见族人屡教不改后便跟宗族断了关系,将邬字改为乌字,这才有了现在的乌府。
因为脱离了宗族断了老家的关系,偌大的乌府瞬间空了下来,但乌老爷大手一挥,直接把府宅分成了两大块,一块自家人住,一块给一些亲卫的家眷住,整个府邸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这一举,差点把京城捅了个大窟窿,哪有让下人住院子的道理?
整个京城的贵族都闹翻天了,偏偏这乌老将军嘴巴一张,什么下人,那都是我的干儿子!
这才把这些贵族的嘴给堵上了。
但也正是因此,即便乌家的权势再大,再得圣心,在那些世家面前,乌家依旧是上不了台面的下层人,所以乌家既风光又落寞,在京城的宴会里都极少见到乌家人的身影。
还未走到大厅,我便见到乌家的大小姐急匆匆地朝我跑来,她手里拿着把剑,看样子刚从练武场上回来。
“嫂子好!”
小姑娘朝我喊道,黝黑的脸庞满是红霞,看上去喜庆极了。
而后跟在这丫头身后的几个大小伙子异口同声地朝我吼道:“大嫂好!”
那声音跟打雷似的,把我身后几个小丫鬟吓得一愣一愣的,好在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否则定跟这些小丫鬟一样。
“嫂子,威不威风?”
乌小姐一脸得意地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小弟,指哪打哪,往后要是我哥欺负了你,你尽管来找我,我让这些家伙帮你教训他!”
那几个小伙往后一缩,连忙叫苦道:“大小姐,我们几个合起来也不够大少爷揍的啊!
您让我们几个去,那不就是去送人头?”
话音刚落,只见乌老将军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大声说道:“别怕,云归那个小鳖孙敢欺负你?
来找我这小老头子,准把那个兔崽子收拾得妥妥的。”
“云归这伤还没好彻底,你们就商讨起怎么欺负他了?
这话要是让他听到,那可不得伤心死了!”
只见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女子打趣道,她头上带着一支玉簪,身旁站着个同色衣裳的男子。
昨晚虽匆忙,可我却记得住他们的模样,眼前这两人正是乌云归的父母,待他们走近,我正要行礼却被乌老将军给拦住了。
“哎,我们府不讲这些,再说了,你可是我们的小福星,我可舍不得让我们的小福星天天给人弯腰行礼呢。”
乌老爷子摸着胡子对我说道,眼底满是得意。
“听爷爷这话,准是又有什么喜事了吧?”
乌小姐问道。
“有,你猜。”
乌老爷子跟个小顽童似的,任凭乌小姐怎么问也不肯说出答案,可把这丫头给气急了。
我也好奇,只是再好奇也没多问,因为我不敢在他人面前表现得如同乌小姐那般爽朗,我只会静静地站在这儿,嘴角挂起笑意。
有时我也会觉得自己无趣得紧,就像我离世的母亲一样,如同一个精致却冰冷的木偶,静静地放在角落,既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也不会看到屋外的太阳。
我看着眼前这和谐的一家人,这天下,有多少家能如他们一般,不受礼仪约束,活得如此自在?
羡慕二字在我脑海中闪过,而远处一个中年男子正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大喊道:“他奶奶的,老子不伺候那些狗东西了!”
看那人的样子,应该是传说中的乌二爷,那个号称武疯子的男人。
我又想要行礼,却被乌小姐给拦住了,她伸手将我搂在怀里而后笑嘻嘻地对着乌二爷说道:“体会到我娘跟我二婶的苦了吧?”
“哼!”
乌二爷被气得瞪圆了眼,“谁知道那些人脸皮那么厚,知道云归醒了就想要把孩子塞给我,我他娘稀罕他孙子?
什么玩意啊!”
“还说要管教我?
管教他奶奶的,真当我这一身腱子肉白练了?
现在赶都赶不走,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进门!”
不用多说,乌二爷嘴里骂的人八成是乌家老家的人。
“咳咳。”
乌老将军虚咳了几声,这才让乌二爷停下了吐槽。
于是乌二爷将目光转向了我:“这就是云归的媳妇吧?
看着就是是个有福气的,难怪你一嫁进来云归就醒了。”
“叔呢,也没什么好送你的,钱什么的都太俗了,等会儿跟你叔我去武器库挑个顺手的武器!”
“哪有送姑娘家武器的?”
一旁的乌将军打趣道,“回头把你那点私房钱拿出来,给我儿媳打套金首饰!”
“大哥!”
乌二爷拉着乌将军的衣袖低声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点钱都拿去买武功秘籍了,哪还有钱给你儿媳打金首饰?”
“好啊你,说说又被哪个江湖骗子坑了?”
只见一个红衣女子突然出现在乌二爷身后,而后揪着乌二爷的耳朵气鼓鼓地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些江湖骗子都扎堆蹲在府前等着你呢!”
“嘶,疼疼疼!”
乌二爷求饶道,这对欢喜冤家瞬间让冰冷的院子又多了几分人气,与苏府那拘于礼数的温馨不同,这里的温馨更有人味,更真实也更温暖。
“云归媳妇,等会记得来找二叔拿武器哈!”
乌二夫人刚松手,乌二爷就跑没影了,只留下乌二夫人一个人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