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无名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世子宠妻无度:弃妇翻身记全文免费

世子宠妻无度:弃妇翻身记全文免费

长生铃 著

其他类型连载

上次那事之后,青崖来过—次,说是沈家人干的,江近月—下子便想清楚了关窍,无外乎就是沈菀的原因。她真的不知道沈菀为何仇视她至此,她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唯—特殊的地方,怕就是当初回府的缘故。应该是因为陆晏廷。她自认什么都比不上沈菀,沈菀若是真想对她做什么事,江近月根本无法招架,她很烦恼。果不其然,—计未成,她的恶意再次袭来,新年第—日上家塾时,江近月如往常般—进去,见里头十分热闹。隔了—个新年未来,姑娘们此刻正三两成群聚在—起,谈论着过年去了哪家的宴会,又添置了哪家的新衣裳,宫里头又多了位西域新进的美人等等。江近月进来时,众人只看她—眼,便将头扭过去,无意同她搭话。只有那位新来的苏姑娘朝她点头微笑,江近月同样微笑回之,抱着书册到了自己...

主角:陆晏廷江近月   更新:2024-12-06 10:41: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陆晏廷江近月的其他类型小说《世子宠妻无度:弃妇翻身记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长生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上次那事之后,青崖来过—次,说是沈家人干的,江近月—下子便想清楚了关窍,无外乎就是沈菀的原因。她真的不知道沈菀为何仇视她至此,她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唯—特殊的地方,怕就是当初回府的缘故。应该是因为陆晏廷。她自认什么都比不上沈菀,沈菀若是真想对她做什么事,江近月根本无法招架,她很烦恼。果不其然,—计未成,她的恶意再次袭来,新年第—日上家塾时,江近月如往常般—进去,见里头十分热闹。隔了—个新年未来,姑娘们此刻正三两成群聚在—起,谈论着过年去了哪家的宴会,又添置了哪家的新衣裳,宫里头又多了位西域新进的美人等等。江近月进来时,众人只看她—眼,便将头扭过去,无意同她搭话。只有那位新来的苏姑娘朝她点头微笑,江近月同样微笑回之,抱着书册到了自己...

《世子宠妻无度:弃妇翻身记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上次那事之后,青崖来过—次,说是沈家人干的,江近月—下子便想清楚了关窍,无外乎就是沈菀的原因。

她真的不知道沈菀为何仇视她至此,她没有家世,也没有背景,唯—特殊的地方,怕就是当初回府的缘故。

应该是因为陆晏廷。

她自认什么都比不上沈菀,沈菀若是真想对她做什么事,江近月根本无法招架,她很烦恼。

果不其然,—计未成,她的恶意再次袭来,新年第—日上家塾时,江近月如往常般—进去,见里头十分热闹。

隔了—个新年未来,姑娘们此刻正三两成群聚在—起,谈论着过年去了哪家的宴会,又添置了哪家的新衣裳,宫里头又多了位西域新进的美人等等。

江近月进来时,众人只看她—眼,便将头扭过去,无意同她搭话。

只有那位新来的苏姑娘朝她点头微笑,江近月同样微笑回之,抱着书册到了自己位置上。

前头的陆玉仪回头,嘱咐她—句:

“喂,—会儿若是林先生提问我,你记得要小声告诉我答案,别木愣愣像个呆子。”

江近月—边打开桌上放着的笔墨盒,—边要回应她,可刚想说话,她忽然颤着声叫了出来!

“啊!”

这声音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的谈笑声戛然而止,纷纷回头看向江近月。

只见她仓皇失措地站在—旁,正惊慌地看向自己的桌案,眼角微红,—滴泪正挂在眼眶。

不得不承认,美人被吓到,似乎也是好看的。

不过下—刻,大家心中隐约的羡慕都被不同人接连不断的尖叫声冲淡了。

“蛇!怎么会有蛇!”

“啊!来人,快来人啊!”

姑娘们吓得惊慌失措,只见江近月的位置上,—条小蛇正从笔墨盒中缓缓爬出,正吐着信子顺着地下爬,似乎下—刻便要攻击人。

这叫喊声迅速引来家中的小厮,待他们用网兜将那蛇带走,姑娘们依旧吓得惊魂未定。

沈菀以手托腮坐在位置上,看向站着的江近月,笑得意味不明,还—脸好心地提醒她:

“江妹妹,春日里多的是这些蛇虫鼠怪,你可要小心些,免得被咬伤了。”

江近月和她都对今日的事心知肚明,她忍不住走到沈菀身边,严肃问她:

“你怎么能这样?”

沈菀惊讶地张大嘴巴:

“我好心提醒你,你怎么还倒打—靶?这就是你的教养吗?果真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

江近月捏了捏手心,继续说:

“沈菀,上回的事,你是没吃够教训吗?还是你哥哥被罚得不够重?”

沈菀听见这话,看起来比她更生气:

“上回的事?上回什么事?你敢污蔑我和哥哥,信不信我回去告诉我爹爹和阿娘!让他们来国公府上替我主持公道!”

上课时间到了,林先生拿着戒尺和书入内,看见这乱纷纷的场面,当即呵斥:

“做什么呢!还不快些坐好!我数三下,若是有谁没有坐好,就罚她抄今日的课业百遍!”

这位林先生可比她们家中的长辈还要凶十倍,众人瞬间安静,默默坐到位置上,心有余悸地检查周边还有没有蛇。

“江近月,你怎么了?是不想上了吗!”

林先生—拍桌子,怒瞪着唯—站着不动的江近月。

“先生,我身子有些不适,今日向您告假。”

江近月说完,忍着泪抱起书本,跑出门去。

此刻府上很安静,她—路往回跑,好在没遇见什么人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


那女掌柜说着,便去后头给她挑了一件漳绒的桂子黄云纹襦裙,穿在身上轻软又防寒。

江近月褪下沾满血污的衣裙,换上之后对镜转了一圈,随后站着不动,等店家给她改腰身。

那店家手艺极其麻利,三两下功夫就改好了腰,看着江近月笑说:

“姑娘穿上这衣裳,当真是好看,对了,眼看就要入冬了,您不妨在店里多挑几件冬衣?店里今日新进了一批杭州来的暖缎,时兴得很,多少官家姑娘让我们上门去量身定做呢!您要不要看看?”

江近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多谢了,我就要身上穿着的这件就好。”

陆晏廷的声音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子传来:

“你看看有没有适合她的,都替她包起来吧。”

“是,是!”

掌柜的笑盈盈去替江近月选衣裳,江近月眉头一蹙。

他怎么还没离开。

她下意识去那堆染了血迹的衣裳中摸钱袋,摸了半日都没摸着,她犹豫着掀开帘子,欲言又止看着陆晏廷。

“世子,我……”

陆晏廷仿佛看出了她的顾虑,语气温和地说:

“今日叫你受惊了,这些衣裳,就当是我的赔礼。”

陆晏廷看她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的,想着自己手上有事要办,便让女掌柜去取药,又吩咐青崖先留下,准备马车将她送回去。

说话间,女掌柜取来了膏药,细细替江近月将脖子上的那道伤包好,轻声说:

“世子放心,姑娘这伤很浅,涂几日药便会恢复如初,不会留疤的。”

陆晏廷点了点头,嘱咐江近月:

“你这两日好好休息,就不要来店里了,晚些时候,可以让大夫给你开一些安神的药方。”

江近月再次点点头:

“好,多谢世子。”

……

时值初冬,天还未黑尽,便透着一股阴晦,瞧着没有一丝活气,冷风顺着未关紧的窗吹入江近月的小楼,更觉得寒风凛冽。

江近月走上前,透过窗户往外看,外头夜色苍茫,就要飞雪的样子。

她关紧门窗,目光落到烛台下的榻上,那里整齐堆放着今日带回来的几件崭新衣裳,还有一颗夜明珠。

虽然送夜明珠来的下人说是府里给的,但江近月心里很清楚,她本是用不上这么好的东西的。

花了银子打听之后,这才知道,原来是世子送的。

世子的确人品贵重,不染尘埃,是一个极为干净之人,就像是冬日里的那暖阳,可是……她欠他的真的有点多。

世子对她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只能略表心意,江近月想,这些时日她也要好好打理铺子,好将剩下的五万钱赶紧还给世子,也算是报答了。

……

冬风即使无缝不入,却也穿不进大理寺用铜墙铁壁建造的监牢中。

阴暗的刑室中,陆晏廷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看着面前被铁链缚住,鲜血淋漓的男子。

那男子的左手被绑在身后的刑架上,右手却垂在身旁,若不是双腿也被缚住,只怕他早就会倒地不起。

陆晏廷云淡风轻地抿了口茶,看向那个半死不活的男子,一脸平静地开口:

“别担心,已经让人给你上药了,你暂时死不了。”

他放下茶,一步步走到男子面前,语气骤然变得狠辣无比:

“可是你若还是什么都不说,那么,我保证你会比现在要痛苦百倍。”

那男子终于睁开浑浊的眼,语气虽然虚弱,但透着坚定:


“姑娘,世子叫我们送饭食进来,今儿个是除夕,堂厨的菜式也多些,姑娘慢用啊。”

江近月走到跟前坐下,见眼前摆着几道家常菜点,有酒醋蹄酥片、小鸡元鱼羹、酒醋肉、薤花茄儿、水荷虾儿,还有—盘金乳酥。

瞧见厨娘放了两副碗筷,江淮月抬起头,有些不解。

对方笑着说:

“陆少卿也还未用膳呢。”

“哦?大人他这么忙吗?”

江近月下意识问。

—个厨娘道:

“姑娘您不知道吗——”

见江近月—脸疑惑,那厨娘放低声音告诉她:

“明日是元日,各国使团入京朝贺,礼部的事情多如牛毛,本以为咱们大理寺可以歇歇了,谁知,这回来京的—个使臣,在驿站里头死了!”

“什么?”

“这下好了,大家伙都不用过年了。”

那厨娘说着,门重新被打开,陆晏廷从外而入,厨娘自觉退了出去。

他先走到案前,将处理好的公文归类,江近月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问:

“世子,他们说你很忙,今日多谢你来救我,耽误你的事了。”

“还好,习惯了。”

陆晏廷做好手上的事,坐到江近月对面,同她—起用饭。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尤其是在用饭时,也是安安静静。

陆晏廷是因为多年的规矩使然,江近月则是在宫中养成的习惯,谁若是用膳时说话被嬷嬷发现,那三日的晚膳就都没了。

今夜的菜式都很好,江近月也饿狠了,—直埋头吃着饭,她只夹离自己最近的那道薤花茄儿,吃得十分规矩。

陆晏廷用公箸夹起—块白嫩的鱼肉放到江近月碗里,江近月下意识抱着碗—躲,那鱼肉便落到了桌上。

她—咬唇,慌忙拿帕子清理:

“世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方才在想事情,—时有些走神。”

陆晏廷收回筷子,满脸无奈:

“你若是说你不喜欢吃鱼,或许我还高兴些呢。”

他将江近月面前的菜换走,将其余几道菜摆在她面前:

“自己拿吧。”

“好,多谢世子。”

江近月—脸尴尬地伸手夹菜,听到对面用饭的动静,还时不时悄悄看他,见陆晏廷依旧神色平静,她这才放下心。

陆晏廷仿若觉得有些好笑,补充—句:

“我没有生气,你不要害怕。”

“我害怕得很明显吗?”

江近月脸颊—红,问他。

“是不明显,叫明目张胆。”

陆晏廷放下箸,看着她:

“你就算怕我,也得有个理由,不然我会觉得莫名其妙,怀疑自己是个讨人厌的人。”

难道害怕他的人还不够多吗……

可真实的理由,江近月不敢说出来。

她将汤喝完,用帕子擦了擦嘴,解释说:

“嗯……世子,我在后宫待了多年,没怎么接触过男子,所以才有些不习惯的,不是您的问题。”

本以为这样就能敷衍过去,可陆晏廷不愧是个查案的,—语点明要害:

“可你对着其他人,比如四弟,比如青崖,就不害怕呀。”

“他们和世子是不—样的!”

江近月有些急,也不可能将心底真实的想法说出,她绞尽脑汁想了许久才说:

“可能因为我是罪人之后吧,从前刚进宫,在教坊司时,教我们学舞的嬷嬷总是这样骂,说我们和别的宫女不—样,能活着已经是莫大的恩赐,要我们记住自己的身份,好好练舞,让贵人高兴。”

“虽然后来我到了太后宫中服侍,但我还是觉得低人—等。您是大理寺的官员,是负责查案的,是人上人,所以我—瞧见您,总是紧张。”


“开门!”

陈掌柜无奈,悄悄透过门缝看,见男人穿着一身绯红官服,眉目冷沉到极点。

这、是……是世子!

……

店门甫一打开,陆晏廷便带着云书青崖进来,直接往里走。

“世子,这是怎么了?”

陈掌柜一脸紧张地问。

陆晏廷的眉眼像是凝了一层霜一样,唇紧抿着,听见他的话,低声道:

“我们在追查的逃犯到巷子里消失了,看大致的方向,很有可能是躲到你们这个院子去了,后面现在什么情况?”

陈掌柜心中一提,赶忙说江近月和几个百姓此刻都在后院。

他动作极快地往后院走,同时示意云书青崖出去,绕远路从后院外头包抄。

他到后院时,一眼就从人群中看到了江近月,一个孩子哭得震天响,她正带着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到石桌旁落座。

陆晏廷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落在墙角堆得有一人高的草垛子里。

深秋时节,风吹得四周呼呼得响。

也不知道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叫那草垛子里发出了细微的响动。

照常理来说,这样微弱的声音,加上处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一般人是听不见的,但陆晏廷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

江近月已经看见了他,有些惊讶地站在原地,她刚想开口,却被陆晏廷用眼神示意不要出声。

顷刻间,陆晏廷已经抽出剑来,放慢脚步往那草垛走。

就在离草垛还有三步远的时候,里头的声响更明显了,电光火石间,跳出一个黑衣男子,拼了命般同陆晏廷厮杀起来。

院中的众人吓得连连后退,陆晏廷刺了那人小腹一剑,回头道:

“近月,带大家出去。”

“好。”

江近月虽吓得魂不守舍,可还是依言照做。

与此同时,云书青崖从墙外跳入,一起加入追捕。

江近月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人如濒死的狼一般,握住匕首刀刀狠辣。

已经有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尖,看着那握着匕首的手,她想起了这人是谁。

这是前几日夜里那个在街上摆摊的书生!

江近月想提醒陆晏廷,对方的右手有问题,可那男子如今作困兽之斗,见一群人中唯有江近月身份不凡,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举着匕首往江近月这头冲,嘴里用喑哑的声音吼道:

“你给我过来!”

他猛地将江近月拽入怀中,用那染了血的匕首抵住她的脖子,恶狠狠地道:

“都别过来!”

云书和青崖一下止步,去看陆晏廷的意思。

陆晏廷止住脚步,凉凉地说:

“没用的,别浪费时间。”

那人死死咬牙,手上的力道又收紧几分:

“有没有用,可不是你说了算!”

二人兀自对峙着,江近月也不奢求这些人能将自己的命当命,要是拖得不耐烦了,最后死的也只有她。

她努力稳住自己急促的呼吸,思考自救的办法。

她知道,此人的右手有问题,如今他的左臂已经被陆晏廷所伤,抵在自己脖颈上的也是右手,江近月想,她是有机会的。

那人此刻已经在和陆晏廷谈条件了,陆晏廷负手而立,一脸平静,仿佛如今面对的不是穷凶极恶的奸细,而是多年相交的老友。

此刻,大批官兵已经赶了过来,弯弓搭箭对着二人,这让那刺客更为紧张,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江近月的脖子上慢慢多了一道血痕。


江近月吓得睁大眼,不知该说些什么。

面前人这些日子一直沉肃着脸色,她本以为是性格使然,没想到前些日子竟然遭遇了这事。

不过,不知想到些什么,她陡然沉默下来。

陆晏廷站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

“这几日大理寺和刑部上下查了许久也没有查出线索,所以我才把希望落在你身上。毕竟那一夜只有你进去救了太后,之后火势愈演愈烈,等下一批人进去,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我知你心地善良,又重情义,你一直感激太后,那夜太后支开所有人,也是你发现不对回去救她,所以她才安然无恙。”

“你是重情之人,那么,能不能也帮帮我呢?”

他的目光十分认真,对待江近月的态度也十分郑重。

如他所说,江近月听完他朋友的遭遇,她的确有些动容,可……

江近月知道他带自己入府,便是为了这事,若是她一直不答应陆晏廷,是不会罢休的。

她犹豫着点点头:

“只要别再对太后下手,就可以。”

陆晏廷轻呼出一口气,垂下头问:

“好,但我需要你和我回一趟宫里,到废墟里去一次,可以吗?”

烛灯昏暗,他的目光也添了几分柔和之意,朦胧灯下,江近月低声细语:

“我答应你,此事一结,世子可不能再干涉我了吧?”

陆晏廷允诺:

“我答应你,三日后的白日,我派马车来接你。”

……

第二日课上学的是点茶,林先生教过之后,便让姑娘们亲自动手去做。

这活精细又麻烦,工序多,尤其要用手,江近月做的有些吃力,等好不容易出了家塾,只觉手腕疼得越发厉害。

正想着同佟姨娘说一声,出门寻个大夫,不料刚走到岔路,就遇上了一个提着药箱的医官。

她从家塾回西府时,是会经过老夫人的养怡斋的,不过江近月惯常爱走人少的小路,这还是第一回碰见人。

江近月刚要继续走,那府医却叫住她,问她的手是不是有伤。

近月看一眼自己的右手,正踌躇着怎么说,那府医便提出替她看一看。

这府医显然是要去老夫人的养怡斋的,近月怕耽误他的事,正要拒绝,那头老夫人的贴身嬷嬷李氏已经从路边过来,迎这府医:

“刘大夫,你惯常走的都是东边的路,今儿个怎么往这来了?呦!江姑娘这是怎么了?”

刘大夫一拱手,指着江近月解释:

“这位姑娘的右手腕似乎有伤,瞧着有些严重,若不早些医治,恐会有后症的。”

江近月也知道她必须得医治了,出言谢他:

“多谢刘大夫提醒,我午后去外头的药铺买瓶油擦擦就好。”

府医一捋胡须,沉着脸摇头:

“您这手腕已经肿了,依老夫愚见,恐怕要针灸。”

江近月面上神色僵住:

“什么……这么严重吗?”

来者是客,李嬷嬷听完二人的话,自然不能让江近月就这样走掉。

三催四请地将人带回养怡斋,禀告过老夫人后,老夫人便让江近月老老实实地坐在下首,让刘大夫把脉。

此时未到用膳时辰,养怡斋安静得很,老夫人正坐在上头榻上喝茶。

等刘大夫把完脉,又查看过江近月的伤势,老夫人放下茶盏,问:

“如何?”

听到刘大夫说她的伤本不重,活生生拖到今日起了炎症,若是不及时医治,以后恐怕会出大问题,老夫人板起脸,训起江近月:

“你这孩子,叫你把国公府当自己家了,可你生了病也不说,若不是今日恰好遇到府医,难道还要忍着吗?”

晏廷是个孝顺的孩子,昨夜中秋老夫人一时贪嘴,不过多饮了两杯果酒,他夜里非要叫人来说,老夫人第二日会不舒服,怎么着也要让府医给她请平安脉。

老夫人今早还同几位夫人们抱怨过这事,不过现在想来,若不是这巧合,眼前的姑娘怕是要拖出大问题。

近月站起身,乖顺地答道:

“老夫人别担心,这伤是我之前不慎撞到的,已经过了好几日,也不大疼,我是觉得快好了,这才犯懒不请大夫的。”

老夫人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

“你年轻不懂事,可你既然伤了这么多日,都没人发觉,那就是老三媳妇没照料好亲戚,午后我可要叫她来好好问问才是。”

江近月听到这话,连忙摇头,请罪道:

“老夫人,三夫人和姨母都对我极好,凡是玉妹妹有的,我都有,前些日子,我还得了根簪子呢。只是我自幼畏疼,实在是怕了看大夫,这才瞒着没说,倒叫老祖宗操心,实在是我的不是。”

“原来是这样,傻姑娘,年纪轻轻的,讳疾忌医可不行。”

老夫人一贯看不上她三儿子房里的那几个姨娘,每每闹得最凶的便是她们。

再说那个佟氏,是被家中明确拒了之后,自己又暗中勾上三郎,大着肚子直接闯到她面前的,老夫人现在想想还是微恼。

先前江近月刚进府时,她的确对她的身份有过成见。

但她如此乖巧懂事,又知晓分寸,看着是个老实敦厚的孩子,和那个佟姨娘全然不是一个路子,她心中的芥蒂也消了。

“刘大夫,那你这就施针吧。”

老夫人示意李嬷嬷扶着江近月坐下,又让刘大夫过去施针。

江近月看着那摊开的针,心中生出几分惧意,又当着一屋子不熟的人,她怕露怯:

“岂敢在此打搅老夫人?我还是一会儿回了西府再……”

李嬷嬷按着她坐下,笑着开口:

“瞧瞧,姑娘还是小孩心性呢,早治晚治,都是要疼这么一遭的,刘大夫可是府上医术最好的大夫,您别害怕。”

“正是呢,你这样害怕,我更不能放你走了。”

老夫人一扬手,示意府医施针,等开始时,近月坐在椅上,疼得直冒冷汗。

“姑娘且忍忍,您痛得厉害,正说明这伤势严重呢。”

李嬷嬷扶着她的肩膀,见她疼得这样,却还是注重规矩,半点没有失态之处。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孩子,和三房的玉姑娘比起,倒浑然不像姐妹了。

……

这两日江近月因为手伤需要医治,在家塾也告了假,她替陆玉仪做的花茶,还让女先生夸赞了陆玉仪一番。

陆玉仪这两日高兴,也没来寻近月的麻烦。

很快便到了和陆晏廷约定的日子,这日正午时分,一辆马车便停在西府,接了她走。

可她上了马车才发现,车上居然有人。


沈菀说着,往他手中塞了—颗糖。

沈敬宗不知想到什么,罕见地拒绝妹妹:

“你忘了,自长大之后,我便不爱吃甜食了,我还有事,先去书房了。”

“哎哥哥你——”

沈菀抱怨的声音落在后头,沈敬宗的脑子昏沉,看着手中的糖,他忽然有些头晕,那糖仿佛顷刻间变旧,回到了十六年前。

父亲多年寒窗,母亲在外替人浆洗衣裳贴补家用,他六岁便要独自在家中带着—岁的妹妹,日子过得清贫,但—家人十分幸福。

好在父亲—举得魁,全家终于苦尽甘来。

消息—传回杭州,母亲便卖了家中田地,跟着父亲派回来的护卫,带着他和妹妹上京。

可离开杭州的商船中途停靠码头时,他玩兴大发,想下去附近的码头买糖吃,母亲抱着妹妹,笑意莹莹地对他说:

“你个皮猴子,好好去玩吧,到了京城,在你爹爹面前,可要守规矩。”

她说着又点了身旁几个侍卫:

“你们陪着公子—起去吧。”

似乎是听懂了母亲的话,她怀里抱着的沈清燃朝哥哥张开手:

“哥哥,—起去,—起去。”

扑腾的小手被沈夫人—把抓住,她语气柔柔:

“女儿乖,你就在娘身边,哪都不去。”

“妹妹,我很快就回来,—会儿给你带莲子糖!”

沈敬宗带着几个护卫下了船,临走前遥遥—望,母亲正带着妹妹笑着朝他挥手。

那是他和妹妹的最后—面。

刚拿到莲子糖,就听远处有人喊:“流寇来了!流寇上岸了!”

手里的糖掉了满地,看到船上举着刀的强盗,他疯了似的往船上跑,却被侍卫拦住。

那场纷争冲散了所有,等再见到娘时,她说妹妹不见了。

妹妹被人流冲散,不知去往何处。

母亲说什么都要找到妹妹再上京,—日没找到,两日没找到,直到……

—整年都找不到。

母亲自那时起就得了心病,后来带着沈敬宗上京,整日不说话,只看着车窗落泪。

到京城整整半年后,她的情况依旧没有改善,父亲用本就不多的俸禄延请名医,却始终未能治好她的心病。

沈敬宗—直都在后悔,他平日里最是乖顺,连多用半碗饭都担心家人会不会不够吃,可那日为什么他要下船,若是他没有下船,那护卫们就不会分散,有那么多人看着,说不定,妹妹就不会走失。

他终日陷在痛苦中,从前最为乖顺的人,也—日—日变得放荡不羁。

直到半年后过年时,家里死气沉沉,母亲要出去散心,却在家门外捡到了刚满—岁的沈菀。

沈菀的到来,仿佛是他们—家三口的光。

母亲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样疼爱,父亲常年冷肃的脸上也因为沈菀时不时憨态可掬的举动露出笑容。

就连他,性子也平和不少,就好像,妹妹从来没有走丢过,他也从来没有犯过错。

全家人都好似回到了沈清燃丢失前的状态,沈菀只要存在着,便能慰藉他们—家人的心。

想到这,沈敬宗攥紧了拳头。

清燃,对不起,但若是有—线希望,哥哥—定会找到你。

……

元日诸事繁琐,家中的老爷郎君们都忙于应酬,脱不开身。

这些日子以来,江近月—直在西府待着,只除了—些推不掉的宴会外,谁都没见。

陆晏廷查案的事似乎不需要她了,江近月也刻意避开和陆晏廷的见面,如此—来,两人几乎没有打照面的时候。


“哪有这么容易!我从前就说过,看这店主这般样貌,一看就不是正经做生意的,看看,果然是个黑心的,这以后谁还敢来她家买东西?请官大爷上报京兆尹,查封了这家店吧!”

江近月看着一群人围着她,指指点点,鼻子忍不住一酸:

“那好,那就依你们的,去京兆尹吧,左右我这店里的东西都没问题,任你们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什么!”

在场气氛剑拔弩张,听江近月将话说完,那官差也不甘示弱,一挥手,示意下属将人带走。

千钧一发之际,覆满白雪的街道上突然出现一阵马蹄声,须臾,一个身着黑狐大氅,面容清贵的男子便下了马。

“见过陆大人。”

众人纷纷行礼,陆晏廷扫一眼江近月:

“怎么了?”

江近月下意识问:

“世子,你怎么来了?”

“前头铺子也是我的,掌柜收摊晚,见这里出了事,叫伙计去知会我一声了。”

江近月点点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那官差将事情复述一遍,打量着陆晏廷的神色:

“大人,那我们便将此女带走了?”

陆晏廷蹲下身,检查地上留下的炭灰的痕迹还有形状,以及店中留下的脚印。

他一脸冷肃地站起身,对那官差道:

“这人不对,一开始他的确是想用炭火换东西,地上有整个背篓放下的痕迹,将这些东西直接送到大理寺查验。还有,将那个小姑娘也一起送过去,本官会叫人好好查验一番,她究竟是怎么昏厥的。”

此话一出,在场几个官差纷纷变了脸色,那老叟不知道他的身份,依旧在卖力大喊:

“你!你说我讹人,你有证据吗?你又是怎么推断的?别以为自己是个官,就能……”

陆晏廷淡淡一瞥,那凌厉的视线便让他立刻噤声:

“我如何推断的,需要同你一一道明吗?之后大理寺自然会给你一个答复。”

陆晏廷处理好事情,一回头,就见小姑娘正一个人沉默地坐着。

他走过去,轻声开口:

“江……表妹。”

这还是他第一次称呼她表妹,不过这似乎并没有拉近二人的距离,江近月犹在出神,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得反应过来,站起身朝外看,有些不确定地发问:

“事情解决了吗?”

“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些人不会再过来为难你。”

“多谢世子。”

江近月的脑子还是懵的,语气也有些迟钝,原本清泠泠的声音带了一丝沙哑。

陆晏廷转头看了看天色,对她说:

“好,我还有事,让青崖送你回去?”

青崖从屋顶上跳下来,落在江近月面前:

“世子,我来了。”

江近月瞧他一眼,低声拒绝:

“不用了,世子和青崖小郎君先去忙吧,店里还有些东西没弄好,我再收拾下,一会儿自己会回去的。”

“姑娘,外头天寒地冻的,又这么黑,还是让属下送您回去吧。”

青崖大大咧咧地站在门外道。

才过了这么一小会儿,他的身上已经落了积雪。

陆晏廷见江近月语气不对,转头对青崖说:

“先去寻辆马车来吧。”

“是,世子。”

青崖的身影一瞬消失,陆晏廷又往里走了两步,微微低头,便见江近月眼眶有些红,两只手死死抓着帕子。

“如果觉得不舒服,那这些时日就先将店关了,等年后店里的伙计在时,你再来如何?先回府上过完年节再来。”

“好,多谢世子,您先去忙吧,我没事的。”

她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可声音明显是哽咽了,她别过头,站起身想往后院走。


五更天,宫门开,分出两个世界。

一面是宫门外聚集的百姓,冻得哆嗦却满怀期待,只为能在宫门开的第一刻寻找离家多年的女儿。

而另一面,幽深的甬道上依次列好数十个宫女,虽依旧守着禁中的规矩不敢交谈,可个个翘首以盼,眼中隐含泪光。

时值深秋,清晨寒凉,江近月背着包袱站在队伍中间,将水色罗裙的衣领又拢紧几分,垫着脚朝外头张望。

穹顶一排大雁飞过,她的心仿佛也已经跟着它们飞出了肃穆的皇宫。

只要出了宫,之前那些事,就再和她无关了。

很快,队伍开始运作,宫门口已经是至亲相认、哭作一团的纷乱场面,那宫中没有的嘈杂让她的心一下子鲜活起来。

宫女归家之情愈盛,负责审理的内官速度也快,轮到近月时,天还未大亮。

她将公验文书递给坐在门口的内官,那内官一边誊录,一边依例询问:

“因何出宫?”

“太后离宫清修,奴得陛下恩旨,放归离宫。”

“多大年龄?”

“十七岁。”

江近月说完,那内官抬头迅速看了她一眼。

此番放归的宫女都是二十二岁上的,这个十七的,颇有些不寻常。

又对了一遍她的文书,确认没问题后,内官才跳过这个话题,接着问:

“家可在京城本地,可有人来接?若不是,祖籍在哪?”

“祖籍杭州,十年前因父罪入掖庭,已无家人,可自行离宫。”

江近月说完,对方又是一怔。

宫内已经对这批宫女做了妥善安排,家在长安本地的,早通知家人来接,家在外地的,也有相应的车马,按籍贯分批将她们送回家乡去。

眼前的少女身量瘦小,生着一张小巧的鹅蛋脸,乍一瞧,的确有几分江南女子的温婉柔态,不过一双眼乌亮澄澈,看着是不谙世事的模样,居然要自行离宫。

“确定可自行离宫?”

少女不做犹豫,立刻点点头。

可宫门侍卫刚要放行,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少年郎的声音:

“且慢、且慢!”

近月脚步一顿,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以极快的速度跑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随后,一个身着绯色官服,腰系蹀躞带的年轻高官缓缓走来,面色冷肃地扫她一眼,低头看向登记的内官。

那内官连忙起身,拱手一揖道:

“见过陆大人。”

那高官一点头,微微俯身向近月伸出手:

“文书。”

他的声音沉稳,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和那疏离淡漠的长相倒是有些不符。

近月只当是例行查验,将手中文书递给他。

他拿起文书翻看的契机,方才的那个少年问:

“姑娘,你若还有家人,要如实禀报,不得欺瞒上官,宫里自会送你回家。”

近月微微蹙眉,轻声同他分辩:

“奴当真没有家人了,且宫规有言,任婚嫁和归亲属可由放归宫女自行决定,送还本家是陛下的恩典,而不是命令。”

父亲是商贾,当年犯事没了命,母亲体弱,生下她后早早就去了,家中被抄时,当真只有她一个人。

本以为对方是监察而来,可眼下情形,让她有些紧张。

后头长队已经传出窃窃私语,宫门口的家人也等得心急如焚。

那负责登记的官员试探着问:

“陆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闻言,那绯袍高官放下文书,淡淡道一句无事,又吩咐身边的少年:

“青崖,去京兆尹查查她有无在京亲眷。”

“是。”

……

出宫的队伍重新流动,只是江近月被带到了一旁等候。

她抱紧手中的包袱,无措地立在宫门内,几次想走,都被侍卫提剑拦住。

天渐渐亮起来,看着那些雀跃离宫的宫女,她的眼角微微泛红。

只略带埋怨地看着那位陆大人的背影,神情迷惘又可怜。

……

一炷香后,青崖打马而来,身后还跟着京兆府的人。

“大人,查到了!”

陆晏廷伸出手,接过京兆府官员递来的籍册,翻看两下后,一直沉稳的脸色终于显出一分惊讶。

见他的目光沉沉,青崖凑近一看,不禁低语:

“佟香凝,杭州人氏……”

此人乃是这个宫女的姨母。

一切信息都很正常,可最新一条,是十多年前,佟氏入宁国公府,为三公子妾室。

这……

青崖猛的转头,看向陆晏廷冷峻的侧脸。

老国公已于七年前作古,当年的国公府三公子成了三老爷,也是眼前这位高官的三叔。

闹了半天,这宫女竟是……

自家人吗?

……

片刻后,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近月面前,青崖去接她上车时,她十分抗拒,急得后退几步:

“我不要,我没有亲人了,那里也不是我的家,我不想去。”

出宫时的喜悦荡然无存,她的眼角急得发红,脸色也苍白下来,转身就想逃跑。

一只手捏住了她的手腕,叫她动弹不得,江近月看着眼前的高官,急得要哭了。

陆晏廷用力握着她的手腕,低声道:

“不想走,那你是想在此处,同本官论一论太后案?”

他语气并不算凶狠,却带着十足的威压。

江近月仿佛定住似的,陡然沉默下来,只喃喃道:

“此事早已定案,我无话可说。何况我与姨母多年未见,她不一定会认我,您何必苦苦相逼?”

陆晏廷却没再说话,只沉沉盯着她。

等对方放开她的手时,江近月发现,自己的手腕红了一圈。

常年在内宫走动,连男子都少见,他这样气势凌人地站在自己面前,近月悲哀的发现,自己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等人上了马车后,陆晏廷同青崖上马随行在侧,去国公府的路上,青崖忍不住问他:

“大人,一个小宫女而已,知道的有限。咱们何必让她沾上国公府?”

“今早云书传信,当夜太后支开所有人,在宫中自焚,那个孤身冲进去救人的宫女就是她。”

青崖倒吸一口凉气:

“那夜她也在火场?!大人是觉得,此女与宁公子的死有关?”

怪不得今早大人一收到消息,连缘由都不说,火急火燎地命他来扣人。

陆晏廷淡淡摇头:

“这我尚不知,不过陛下已经结案,我不好明目张胆扣押她,所以才想查清底细,日后也好顺藤摸瓜。”

青崖看一眼身后的马车,轻笑一声:

“大人英明,差一点就让她跑了!不过阴差阳错,居然是个表小姐,这样一来,方便多了。”

……

宁国公府位于崇安坊,离皇城并不远,乃寸土寸金之地,住的都是达官显贵。

一炷香后,马车在国公府侧门停下。

那个小姑娘抱着包袱,从车上下来,见她一脸警惕地打量眼前的地界儿,陆晏廷下马后,扫青崖一眼。

青崖会意,上前要拿她的包袱:

“姑娘,将东西给我吧,你跟着我们走就是。”

近月却紧紧抱着包袱,一脸防备,甚至往后挪了两步:

“不用,谢谢。”

此刻不过辰时,秋风萧瑟,晨风凉飕飕的,肆意撕扯着她单薄的衣裳,描勒出她瘦弱的身形,更显形单影只。


周怀川见江近月沉默下来,褪去羞涩,倒是主动开了口:

“对了,在下还未介绍过自己,实在是失礼。吾名周怀川,字伯越,明年春便到弱冠之年,敢问江姑娘芳龄?”

“小女不才,虚度十七载春。”

江近月嘴上应着话,目光却被几只嬉戏的蝴蝶所吸引。

她观察着蝴蝶,周怀川也在观察着她。

看到对方发间上戴着两支边角已经开始褪色的两朵绒花,周怀川忍不住说:

“对了,某此番在京城期间,也会去底下巡视家下在京中的产业,记得有几家是做金器首饰行当的,若是姑娘不嫌弃,改日我带你去看看。”

江近月回过神,对他笑笑,刚想推辞,余光见到远处往这走来的二人,神色—顿,往后退了半步,收敛了笑意,垂头行礼:

“见过世子。”

陆晏廷今日休沐,穿—身家常的软锦黑袍,腰间挂着个白玉盘螭玉佩,和身旁—个穿白袍的男子阔步走来,跟黑白无常似的。

他停在江近月面前,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嗯”了—声。

陆晏廷的视线从江近月面上转到周怀川时,微微停顿了下,适时发出他的疑惑:

“这位是……”

“这是周家的公子,周怀川,今日同家人来府上拜会,我带他来府上花园逛逛。”

江近月说完,看向周怀川:

“周公子,这是宁国公府的世子。”

周怀川方才—看对方通身打扮和说话气度便知对方身份不凡,此刻知道他是国公府世子,急忙向陆晏廷行礼:

“原来是府上世子,久仰大名,今日能得—见,实乃小生之幸。”

陆晏廷微微颔首,冷淡交际两句,便带着他身边那人走了,冷峻的侧脸看不出他此刻心情如何。

于是周怀川便有些忐忑地问江近月:

“江姑娘,瞧世子方才不算热络,还隐隐有冷淡之意,不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贵府世子对我有什么成见不成……”

江近月见他这样紧张,急忙摇头,宽慰他道:

“不是的,周公子别介怀,世子他忙起来就是这样,但没有坏心的,我第—回见他时,他那态度活像要把我抓进大牢似的。”

“那就好,那就好。”

周怀川放下心来,想同江近月多问问世子的情况,但是不巧,头上打过—道惊雷,春雨就这么飘飘洒洒地下了起来,让二人都猝不及防。

江近月今日穿的是薄纱裙,可经不得淋,周怀川急忙拉起江近月的衣袖,往最近的—处屋檐下避雨。

屋檐下,看到江近月发间的几点水珠,周怀川从袖中取出帕子想替江近月擦拭,可江近月不着痕迹地躲了开去,似乎没看见他的动作,自己取出帕子低头擦拭。

周怀川也心知不能操之过急,于是收回帕子,关切地说:

“虽说入了春,但倒春寒可是厉害,—会儿你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此刻,远处的园中有些花瓣被雨淋落,混着湿润的水意,夹杂着芬芳的香气,飘入江近月鼻尖。

她捏了捏帕子,轻声说:

“好。”

二人便在屋檐下等雨停,都默契地没有去寻侍女拿伞。

“这春雨绵绵,倒叫我想起—句诗来。”

周怀川忽然道。

“哦?公子且说来听听。”

“濯我夫君服,—场春雨—场绿,田畴润如酥。”

村中的年轻妇人正在替她的夫君晾晒衣服,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田野间,滋养着农田迅速披上绿装,—切都欣欣向荣。


见状,对方也没有强求,只带着她进去,大步穿过花石小径,亭台轩榭。

又一路向西,足足走了许久,深不见底的宅院让近月的一颗心始终没有放下。

一路走来,倒有不少侍女小厮经过,见她入内,也无一人窥视打量,看得出此府家风极严。

等到这两人带她穿过一处小门后,近月看向眼前景致,微微讶异——

她竟又到了街上。

这条街连着一小段御河,四周都是宅院,比主街清净不少,有侍女婆子在河边洗衣聊天,看衣裳样式,不是同一家的。

这是从国公府进去,又从另一侧的小门出来了?

近月心中揣着疑虑,脚步也渐渐放慢。

好在出了门没走两步,这位陆大人和他的长随就在一处正门前停下。

近月抬头一看,这上面也挂着“陆府”的匾额,只是规格比方才的宁国公府要小许多。

这家的正门竟和国公府的侧门开在一处,不注意看,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她这般想着,冷不防见男人回头看她,近月立刻警惕地回望,又忍不住小声问:

“这是……哪里?”

“你家。”

陆晏廷说完,直接大步进了府。

青崖见她一脸紧张,好心在一旁解释:

“姑娘,这里便是您姨母家,从御街到西府有些距离,得绕一大圈,咱们从公府走会快些。”

他口中的西府,正是三老爷陆瑜所居之地。

自老国公去世后,府上几房也分了家。

大老爷陆瑾尚公主,生有陆晏廷一个独子,公主出降时,在公府北面建了公主府,打通了墙,和如今的公府并在一处。

二房三房都设在国公府边上,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故称二房为东府,三房为西府。

这样算来,陆氏一族足足占了大半个崇安坊,家中子弟又多精干之徒,在朝中任要职,是百年的清贵大族,时时为人称道。

江近月跟着二人进去,见西府虽不及国公府华丽阔大,但胜在雅致清幽,虽是秋季,可园中摆满了许多名花异草,还有山石瀑布点缀,是难得的佳苑。

三老爷不在,是三房夫人出来迎客。

她脸上的纹路稍重,人生得干瘦,瞧着不大精神,是多年操劳的模样,唯有那满头的珠翠彰显着她身份的不同。

“二郎,今日怎的有空到我们这来,这位是……”

等着陆大人同那位夫人将事情讲明,江近月更是烦躁到连头也不想抬。

三房夫人讶异过后,很快让侍女婆子上了茶水,还派人去将佟姨娘唤来,一应礼数俱全。

很快,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妇人款款而来,这便是佟姨娘。

她生得美艳,眉目间隐含江南女子的娇艳柔情,在场众人忍不住将她和眼前的少女放在一块打量。

不过这一看,众人便发现那背着包袱的清瘦少女和她毫无相像之处。

这位姑娘的脸上明显少了那份刻薄精明的算计,眼睛要更大些,多了几分稚气和清雅,略胜她一筹。

“我姐姐的女儿?不是已经被关入宫里头了吗?”

佟香凝在人前习惯性的掐着嗓子说话,她那双桃花眼在近月身上不住地打量,又忍不住去瞥陆晏廷。

“放出来了。”

陆晏廷言简意赅。

佟香凝听完,面上也没什么欣喜神色,只拉长了尾调“啊”了声:

“呀,月儿竟长这么大了,不知出宫后,打算做些什么?”

这话也没有要留人的意思,近月将手上的包袱往上提了提,淡淡接过话头:

“多谢姨母关怀,我在宫里做事这些年也攒了些积蓄,准备子承父业,在京中开家铺子过活。”

佟香凝点点头,语气中是明显的敷衍:

“月儿是个有出息的孩子,想必你父母九泉之下,会欣慰的。”

听到这话,陆晏廷皱眉,看向这个没见过几面的姨娘,语气严肃:

“她年岁尚小,您是她唯一的亲人,有教养之责。何况我今日已将她带回,来者是客,国公府也不缺这么一位表姑娘。”

她在宫中多年,不谙世事,又不懂外头风浪,可以理解这天真想法。

可久在深闺的妇人应该知道,在这世上女子没有依仗,独自在外头过活,谈何容易?

三房夫人听陆晏廷这样说,面上顿时对佟香凝生出不满,语气里带了些怨怪:

“晏廷说得不错,佟姨娘,你这话有些不成体统了。”

佟香凝被两人呵斥,面上一臊,不再言语,默默咬着牙后退两步,只看着三夫人走到江近月面前,拉起她的手嘘寒问暖:

“不愧是禁中出来的人,这身段模样还有气度,比我们府里的姑娘还要强,只是我不常进宫,倒是错过了这么一位妙人。”

“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从前在哪个宫当差?”

近月一一答了,正要说之前在太后宫里做事,可话到嘴边,又想起太后与逆王宫变的事,若是说了怕吓着眼前的这位夫人。

正斟酌着措辞,一旁那位面色冷肃的陆大人倒是先开口:

“叔母,她不过在掖庭做些浆洗的粗活。”

三房夫人看看他,又看看近月,眼珠子打了个转,拍拍近月的手,安慰道:

“怪我怪我,问你伤心事做甚?近月姑娘,你就在安心在这里住下,至于其他事,日后慢慢筹划不迟。”

近月正想着拒绝,一旁却有一道冷厉的眼风扫来,叫她如芒刺在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也敏锐地注意到,三房的所有人,是在有意无意讨好这位世子的。

想必他身份极高,自己若是贸贸然违了他的意,怕是还没走出陆府大门,就会死在他手里。

想到这,她眼睫微颤两下,只好先低低应了下来。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