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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乔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盖着半破的衣裳,乌黑的小脸通红,瘦小的身子不断打着哆嗦。一只枯黄的手小心的探了下她的额头,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烫手的温度,那女人有些不忍。“再这么烧下去,这娃儿怕是熬不下去了。”
主角:冯乔廖楚修 更新:2022-09-10 17:4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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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冯乔廖楚修的其他类型小说《月下玫瑰》,由网络作家“楚修”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冯乔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盖着半破的衣裳,乌黑的小脸通红,瘦小的身子不断打着哆嗦。一只枯黄的手小心的探了下她的额头,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烫手的温度,那女人有些不忍。“再这么烧下去,这娃儿怕是熬不下去了。”
承德三十四年,七月。
连续一个月的大雨,沧河决堤,洪流淹没了临安周遭十数城镇。
临安太守固城守仓,拒不放粮,延报灾情。朝廷赈灾不及,致使临安流民四起,饿殍遍地。
时逢乱局,南陈曹佢趁势起义,以迅雷之势攻占邱州、陆安、田奉三地,隐将临安合围其中。曹佢借天子不仁之名,行驱逐挑唆之策,致灾民暴动,灾情不断朝着京城繁华之地蔓延。
是夜,雨势瓢泼,数十个从临安逃难而出的难民蜷缩在京城外三十里处的虎踞山破庙之中。
忽明忽暗的火堆被夜风吹的仿佛随时都要熄灭,而那些人却只是抱着腿面无表情的看着破庙外天地一线的雨幕,虽是盛夏之夜,却如置寒冬。
冯乔蜷缩在角落里,身上盖着半破的衣裳,乌黑的小脸通红,瘦小的身子不断打着哆嗦。
一只枯黄的手小心的探了下她的额头,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烫手的温度,那女人有些不忍。
“再这么烧下去,这娃儿怕是熬不下去了。”
“能不能想办法给她请个大夫?”
“请大夫,怎么请?先不说咱们手头上有没有钱,就算有钱,现在外头乱成这样,各处当官儿的都封了城,这荒郊野岭的有哪个大夫会来?”
“可是……她还这么小…”
那女人听着对面略带哽咽的声音,想着这些日子身边不断死去的人,想着自己那活活饿死在她怀中的孩儿,看着地上的冯乔满眼悲凉。
“小又如何,谁让她没有投生个好人家。”
与其跟着他们一起活活饿死,倒不如这么浑噩的死了也好。
至少不用再忍饥挨饿,不用一日日的算着自己还有几日可活。
破庙中并不挡雨,大雨顺着破瓦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庙里没有隔墙,两人的声音不大,可是在暗夜中却格外清晰。
听到又有人快没了,有的人面露不忍,有的人冷眼相待,更多的,却只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汲取着火堆里传来的唯一的温暖,双眼无神,脸上全是习惯后的麻木。
火堆旁边,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饿得双眼发晕,当听到角落里传来的声音后,他扭头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冯乔,目光落在她露出的一小截的白皙小腿上。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人眼中满是血丝,双手紧紧握拳,脸上全是挣扎,然而当腹中一阵轰鸣声传来之后,他眼底的那点不安和挣扎便被凶残贪婪所取代。
那人突然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了角落里,越过那两个女人的身旁就朝着地上的冯乔抓去。
那两个女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横身挡在冯乔身前急声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找吃的!”
“找什么吃的,这娃儿一路跟着我们,她哪来的什么吃的……”
那女人急急说完,却见那男人不仅丝毫没有褪去热度,反而眼中更见疯狂。
他干裂的嘴角露出狰狞的笑来,甚至离得近了,还能听到他死死看着冯乔时不断吞咽口水的声音。
女人头皮一阵发麻,被男人眼底的疯狂吓到,双眼猛地瞪大,惊恐道:“你,你不会是要吃她吧?”
男人双眼冒着嗜血的光芒。
“你疯了!她是人,她不是猪牛,她是活生生的人啊,你怎么能吃她,你怎么能……”
“为什么不能!反正她都要死了,死了和猪牛有什么分别。我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再不吃东西我就要死了。我不要死,我要活着,我好饿……吃了她就能活下去,吃了她就不用饿死!”
男人不知道是在说服女人,还是在说服自己,说话的时候眼中全是渴望和扭曲。
破庙里原本听到她要吃人而满脸惊恐的难民眼神也渐渐变了。
他们纷纷扭头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冯乔,胃里因为太久没有吃东西,源源不断传来灼烧一样令人发疯的痛楚。
这些人瘦的皮包骨头,脸上蜡黄的看不到半点血色,头发如干草一样散乱堆在头顶,双眼却逐渐被某种释放欲/望后的疯狂所吞噬。
他们知道如果再没有东西吃,就会被活活饿死,就像之前被饿死的那些人一样,被弃尸荒野,被秃鹫啃食,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有。
看着渐渐围拢过来的人,两个女人明显慌了,她们只觉得这些人都疯了,他们都疯了!
两人伸手想要阻拦,却被最初那个男人狠狠踹倒。
“你们如果要拦着,那老子就连你们一块吃了,反正吃一个是吃,两个三个也是吃!”
周围人眼睛亮了亮,是啊,他们足有二十几人,那一个小娃儿又瘦又小,怎么够分?
两个女人被那些人饿狼似得目光盯着,脸上瞬间煞白一片,她们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浑身发抖的缩回了另外一边的角落里,任由地上的冯乔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没了阻拦,男人眼中火热更甚,吞咽着口水大声让身后的人用庙里缺了脚的香炉鼎去接了雨水,放在火上烧着,然后自己一把朝着地上的冯乔抓去,拖着她时,仿佛拖着即将送上案板的肉,双眼冒光,嘴里的唾液分泌的更快。
鼎中的水逐渐沸腾,而那男人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一把生锈的砍柴刀。
刀上的寒光让得所有人都是一愣,紧接着看着地上的“肉食”发出垂涎的精光。
冯乔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到头上一阵冷风袭来,而身前一个男人正挥舞着大背刀,毫不留情的朝着她双腿砍去。
冯乔有些发晕的头瞬间惊醒,她根本来不及多想,双腿一缩就直接朝着旁边滚了过去。
那刀擦着她腿边落在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将她身旁的一截树枝一刀两段,而冯乔却趁着那人因为一刀落空而发愣的时候,一把捡起那被刀刃削尖的树枝,从地上爬起来贴到那人身旁,从他腋下钻过之后,拿着树枝朝着他脖子上扎了进去。
鲜血横流,男人惨叫出声,手上的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满脸惊恐的想要伸手捂着脖子,嘴里发出“咕噜”“咕噜”咽血的声音。
原本周围围着的人都是吓了一跳,想象中那瘦小身体骨肉分离入锅烹煮下腹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是那个拿刀的男人被人拿下。
此时那个年龄不大的娃儿一边握着半边留在男人脖子里的树枝,一边恶狠狠的看着他们,目光森寒,双目漆黑,吓得所有人都不敢上前。
冯乔扫了眼破庙,看着手中被她制住的男人,还有不远处装满了水烧的“咕嘟”“咕嘟”冒泡的大鼎,和眼前这些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饿了不知多长时间的难民,脑海中已经久远到快要遗忘的画面突然鲜活了起来。
大鼎,破庙,难民。
沸水烹煮时寸寸裂开的肌肤,那一夜夜为保性命换皮入药时疼入骨髓的嘶喊。
父亲的枉死,祖母的失明,她一辈子的厄难之始……
承德三十四年!
她居然回来了!
“咕嘟……你…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男人感觉到身后人身上的寒气越甚,那树枝卡在他气管之中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他满脸惊恐,一边哆嗦着吞咽着喉间的鲜血,一边颤声道:“我不是有意的,我没有想杀你,是她们,是她们说你要死了!”
“我只是想要活着…我只是不想死…”
冯乔看着身前之人,看着他脸上的害怕惊惧,听着他委屈求饶的话语,双眼赤红。
就是这个人,为了保命,将她置于沸水蒸煮,拿她当活食饱腹;
就是这个人,让她即使被救之后,也失了女子该有的一切!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些人惊惧厌恶的目光,永远都忘不了那些恶毒残忍的话语。
失明后满心怨恨的祖母,恶毒狠辣的冯家人,从未停过的鞭打,每一日在耳边回荡的谩骂……
她顶着那具被沸水煮后惨不忍睹的躯体,顶着那张布满烫伤痕迹的脸,失了姻缘,没了一切,如同烂泥一般苟延残喘的活着。
手中树枝猛的握紧,那男人吃痛之下顿时尖叫出声:“你别杀我!!你不能杀我…我只是想活着,我只是不想死!!”
“你不想死,便让别人去死?”
“你想活着,就拿别人的性命来换你自己的性命?”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比畜生多了底线。食人而保命,你简直死不足惜!”
冯乔的话一句比一句森寒,那人感觉到突如其来的杀气,瞪大眼就想开口说话,然而冯乔却是没给他机会。
手里尖细的树枝狠狠朝着脖子里刺进去三分,然后快速拔出。
那男人脖子上瞬间出现个血窟窿,鲜血如同泉涌,喷溅了冯乔一脸。
“啊!!”
“杀人了!”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谁也没想到这看上去不过十岁出头的娃儿真敢杀人。他们尖叫一声就想上前将冯乔拿下,谁知道还没动作就触及了冯乔的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午夜梦回之时,他们仍旧会被梦魇惊醒。
那眸子幽森寒凉,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冷的不带半丝温度,在染满污迹的脸上映衬着那赤红的鲜血,黑的吓人。
所有人都是齐刷刷的后退了几步,只觉得眼前这小娃儿就是个疯子,她看着人时就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扑上来,狠狠撕咬他们。
谁也不敢再上前,更不想变成第二个躺在地上的男人。
冯乔紧紧握着树枝,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虚软,额上的温度未褪,她刚才杀人和此时的震慑不过是强弩之末。
见吓住了庙里其他的人,她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伸手拖着地上的大背刀走到不远处的火堆旁边,随便找了个干燥的地方坐了下来。
火光摇曳,她表面上背脊挺直,看不出来半点虚弱,可唯独她自己知道,她隐藏在袖子下的手却是在不断发抖。
长期未进食和生病的虚弱感让得她几乎要坐立不稳,双中发软的甚至要握不住那把唯一能够当作武器,早已经生锈的柴刀。
脑中一阵阵晕眩传来,冯乔却不敢闭眼,她知道饿疯了的人有多可怕,更不敢把自己的性命放在一群想要拿她当口粮的人手中。更何况,她清楚记得上一世在这破庙之中,她被人所救,而那个人,十之八九就在破庙之外。
她猛的拿着刚才杀人后还没丢掉的凶器树枝,狠狠朝着胳膊上划去。
鲜血喷溅而出,脑中晕眩感暂去,冯乔这才一脸冷淡的扯掉贴身衣裳上稍微干净些的布条,绑住胳膊上的伤口。
破庙之外,几人站在雨幕之中,看着庙中的情景都是忍不住动容。
“主子,她…真是个孩子?”
柳西眼神晃动。
这小娃儿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之前杀人时,她下手狠辣,毫不留情,而此时对自己下手,更是没有半点迟疑。
柳西一手撑着伞,看着庙里火堆旁那个小娃儿把刀放在随时都能拿到的地方。她看似只是随意一坐,可是却将她整个后背都面向了不可能去人的后墙,身侧抵着房柱,那位置无疑是整个破庙里最安全的地方。
伞下还站着一人,穿着藏青色锦袍,腰间银纹锦带上挂着一枚莹白色福禄玲珑佩,明黄的锦穗垂落在身前,被夜风吹的来回晃动。
那人神色冷淡,听到柳西的话后一言不发。
“主子,外间雨越发大了,临安那边邱鹏程下令封了城,曹佢又在旁虎视眈眈,这一路上恐怕不会安稳。咱们不如先在这庙中暂歇一夜,明日再走?”
男人闻言“恩”了一声,抬脚朝着破庙内走去。
柳西见状连忙道:“里头除了那个小娃儿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他们都丢出去,免得污了主子的眼。”
身后那些人领命,纷纷鱼窜进入庙中,不过一会儿,就听到庙中传出一阵惊恐叫声,随之那些原本躲在庙里的人就全被打晕了丢了出来,扔在了破庙外根本遮不住风雨的马厩棚子里。
庙中火光弱了许多,从庙中入了陌生人后,冯乔整个人就绷直了背脊,手中不自觉的握紧了长刀。
她稍微往后靠了几分,整个人隐藏在黑暗里,紧抿着嘴唇低头看着火堆,感觉到那些人朝着火堆旁走了过来,而那个人就那般寻了个最好的位置,任由身边的人在杂乱潮湿的地上铺上上好的绒毯,屈膝坐在一旁。
柳西熟练的准备好锅子放入了东西带来的熟食,不过一小会儿香味就传了出来。
他盛好一份递给萧闵远,萧闵远接过后,突然看着不远处缩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儿开口:“给她一碗。”
“主子?”柳西诧异抬头。
萧闵远没理会他,只是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汤食说道:“把带来的玉生丸给她两粒,还有,再取一床被子。”
柳西听到萧闵远的吩咐后脸上更为诧异。
他跟着萧闵远十几年,对他的性情可谓是极其了解,他很清楚自家主子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否则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主子看到破庙里那男人想要吃人的时候,没有半点动容,就算后来那小女孩差点被丢进鼎里烹煮,主子也同样无动于衷,没有半点想要出手搭救的意思。
柳西迟疑了一瞬,见萧闵远眉心微皱,连忙心神一颤吩咐人去取东西,而他自己则是盛了碗热汤朝着冯乔那边走过去。
冯乔在萧闵远开口之时就愣住了。
就像柳西熟悉萧闵远一样,她也知道萧闵远,上一世萧闵远在破庙之中救了她,但是她从来就没有感激过他。
她曾经亲耳听到萧闵远身边的人笑说,他们是怎么在破庙外亲眼看着她被人斩了双腿投入鼎中;
她也曾亲耳听他们说,若不是她被沸水烫醒,迷糊之中大喊她若是死了,她父亲冯蕲州会替她报仇,冯家不会放过他们的那些话,萧闵远根本就不会救她。
这个男人,心狠到了骨子里。
若与利益无关,对他无用,他从来就和善良仁慈无关。
可这一刻,他却是在帮她?
冒着热气的碗被递到了身前,碗中食物的香味让得冯乔腹中轰鸣。
冯乔却没去碰它,只是抬头道:“为什么?”
柳西愣了愣,以为冯乔是在问他,他把玉生丸塞进冯乔手中诧异道:“什么为什么?”
冯乔却没理会他,只是执拗的看着萧闵远。
她脸上血迹未清,杂乱的长发遮掩了大半的容貌,让人看不清楚长相,可是那双眼睛却格外清亮。
女孩仰起纤细的仿佛一掐就断的脖颈,紧抿着嘴唇皱眉道:“为什么?”
为什么上一世不最初就救她,而是那么心狠的看着一个无辜女子被人烹煮,被人毁了一生也无动于衷。
为什么这一世她不让他救了,她不欠他恩情,他却突然主动出手相帮?
冯乔什么都没说,可是萧闵远却像懂了她的意思。
他看着女孩儿黑亮的眼睛,那眼底的逼视隐怒让他也忍不住愣了愣,下意识的侧开了眼,等到回过神来时,他才惊觉自己居然会被个小孩吓着。
萧闵远眯了眯眼,拿着勺子含了口热汤咽下去后,淡淡道:“不为什么,顺眼而已。”
顺眼而已。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说的就像是我喜欢甜食不喜欢辣的一样随意,冯乔却莫名怒极,怨恨自心底而起。
就因为不顺眼,就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之人被毁?
就因为不顺眼,她一辈子就只能蜷缩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过的人不人鬼不鬼?!
冯乔从来都知道人心不善,这世上没有谁有义务一定要帮谁,可她宁肯萧闵远就那般冷心绝情的看着她去死,也不愿意快要死了时才被他因利益所救,让她如同怪物一样苟延残喘的活着!
她紧紧握着拳头,垂着眼帘遮掩住眼底几乎喷涌而出的杀意,直接站起身来朝着破庙外走去。
“哎,你去哪儿啊,外面这么大的雨,你这样出去会死的…”柳西急忙开口。
冯乔脚下一顿,回头时眼中的冰冷刺的柳西倒退了两步。
“我死不死我不清楚,但是你们继续前往临安,一定会死!”
柳西怔住,萧闵远猛的抬头。
冯乔瘦小的身子站在庙门口,外间风雨交加,而她沙哑的声音却如同轰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沧河决堤,临安封城,邱鹏程延报灾情,不开仓赈灾,并非是因为他胆小,而是因为临安城内粮仓根本就没有米粮。临安乱后,曹佢连取三城,只要拿下临安,便能直逼京畿。”
“邱鹏程为保性命封锁城门,但曹佢却已派兵围困邱家所在的奉县,一旦奉县城破,邱家之人落于曹佢之手,邱鹏程必反。”
“你们此时前去临安,不过是当了送上门的人质,死路一条。”
萧闵远忍不住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寒霜。
“你如何知道我们要去临安?”
冯乔扬唇:“南陵贡品帛寽锦,皇家御用云湘绣,你腰间的龙纹佩如此招摇,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人你是皇室中人。”
“眼下临安乱起,此处以南全是乱民,寻常人尚且避之不及,你一个皇室中人却在此时南下,除了是奉皇命前往临安平乱,调查沧河决堤之事外,还能干什么?”
萧闵远紧紧看着冯乔,眼底早没了刚才的风轻云淡,眼中带上了几分杀意。
柳西早已经贴身站在萧闵远身前,脸上全是警惕之色,他右手放在腰间长剑上,紧紧握着剑柄,仿佛只要萧闵远一声令下,他便会直接拔剑取了眼前之人的性命。
萧闵远听着冯乔一口道破他身份,双眼生寒:“你明知我身份,却还敢如此狂言,你就不怕我要了你的命?”
冯乔闻言嘲讽一笑:“我不过是个落难之人,要我性命何其简单,只不过邱鹏程若是一反,临安落到曹佢手中,南都六去其四,就是不知道陛下到时候会不会也要了殿下性命……哦,不对,殿下可是皇子,也许陛下会看在父子之情的份上,轻饶了殿下?”
萧闵远脸上瞬间扭曲。
这大燕朝谁不知道,永贞帝薄情,他独断专行,喜怒无常。对宠爱的皇子,他或许还有三分耐性,可是他萧闵远,却从来都不是永贞帝所看重的儿子。
这次临安之行,谁都知道其中危险,朝廷每年拨发大量银子用来巩固沧海大堤,可不过一月大雨就冲垮了号称坚不可摧的堤坝。
临安受灾,那维修堤坝的银子去了哪里,那本该赈灾的粮食又去了何处,若是认真计较起来,朝中六部恐怕谁都脱不了干系。
朝中利益纠葛,牵一发而动全身,谁能保证真查出什么来触动那些人的利益时,他们不会狗急跳墙?
性命攸关时,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铤而走险?
除此之外,临安周边暴乱,曹佢虎视眈眈,邱鹏程摇摆不定……桩桩件件都是危机。
萧闵远若是得宠,永贞帝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让他前去临安?
冯乔自然知道萧闵远在朝中处境,更知道以永贞帝的性情。如果临安真的被曹佢拿下,让他觉得萧闵远无能,永贞帝虽不至于杀了萧闵远,可萧闵远却一定会自此失了帝心,再也无缘那帝王之位。
而这,却比要了萧闵远的命更让他难受!
萧闵远大步走到冯乔身前,伸手狠狠一把擒住她的脖子,满脸阴寒道:“你找死!”
冯乔脖颈被扼,呼吸顿时变得困难,她用力踮着脚尖,声音微弱,眼神却坚定。
“我从不寻死,我只是看在殿下看我顺眼的份上,善意提醒殿下。想拿下临安,未必要与曹佢大军硬碰硬。”
“邱鹏程本无大错,他之所以摇摆不定,闭城不出,无外乎是因为灾情上报不及,怕陛下问罪,可沧河决堤,临安至京城道路被冲毁大半,大雨倾城,信使路途遇险,上报不及也情有可原。”
萧闵远双眼一顿,寒声道:“那无粮赈灾呢?”
“粮仓握在邱鹏程手中,他若不说,谁能知道仓内有无粮草?”
冯乔呼吸渐渐急促,脸色也由红转白,干裂的嘴唇泛起了青色,她却只是睁着眼定定的看着萧闵远。
“大燕律令,凡三品以下官员,无上旨,不得擅开官仓,而邱鹏程不过是正四品太守。他所行之事并无违逆之处,又何来重罪?”
“只要殿下让他知晓,你能护他性命,护他家人周全,能让陛下不对此事深究,他又怎会冒险投奔曹佢,做那谋逆犯上的乱臣贼子?”
萧闵远听着冯乔口中的话,脸上神色不断变幻。
冯乔的话丝丝入扣,每一句都砸进了他心坎里。
临安乱局已现,曹佢连取三城,固守南都,他若强行进入临安,先不说邱鹏程惊惧之下恐会直接投奔曹佢,就算不会,他也要和曹佢硬碰硬。
届时无论成败,临安境内都只会更乱,他根本就得不到半点好处,反而极有可能被朝中敌对之人攻讦。
相反,如果他能保住奉县,救出邱鹏程家人,无论是用以要挟邱鹏程,还是施恩于他,都极有可能兵不血刃拿下临安城。
只要有了临安和邱鹏程,他便有无数的办法能够拿下曹佢,而曹佢一去,所有乱局立解,他萧闵远就是此次平乱最大的功臣。
冯乔看着萧闵远脸色不断变化,感觉到脖子上的手缓缓松开了些许。
她猛的吸了口气,用力挣脱开了脖子上的手,踉跄着倒退了两步,跌靠在身后墙壁上,捂着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萧闵远看着她咳的满脸通红,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而露在外面的脖子上还带着一圈刺目的掐痕。
他目光微凉,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冯乔,都转运使冯蕲州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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