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追、追追!”
七嘴八舌的叫喊此起彼伏。
追追从与小白马相遇的幻境中逐渐苏醒过来,慢慢睁开眼,却被吓了一跳。
一张张焦虑的脸急急拥在她面前。
见到小女孩呆愣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灵动闪烁的光彩,陆家爷孙几人的心才算是稍稍安定下来。
“快,叫医生过来再检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后遗症啊,怎么发呆了这么长时间!”
陆老爷子脸色瞬地又恢复了严肃,却被一旁的陆奶奶毫不客气地打了一下。
“说什么呢,吓到孩子了!”
几人忙看向追追,才发觉小女孩刚刚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小脸骤然又变得煞白。
圆亮的眼睛中,那簇因为与家人相认才初初燃起的小火苗,此时又有些闪烁不明起来。
“追追,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陆庭晚犹豫了片刻,还是用指节修长的大手挠了挠女孩参差不齐的黑发。
眼前这个缩在病床上的小女孩,让他们总有一种冲动,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
“是不是肚子饿了?还是渴了?大哥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好不好?”
追追摇了摇头,也是彷徨了半晌,才用小小的手轻轻抓住陆庭晚的小拇指。
“大哥,追追不饿,不用麻烦了。”她的语气无比客气,虽然乖巧,却很是疏离。
抽了抽鼻子,她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出声问道:
“大哥,爷爷,你们真的是我的家人吗?你们是不是待会还会把我送回去?”
小女孩收回手,搓了搓手指,“会不会因为追追身体不好,就不想要追追了。”
她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的小脸尽力扬起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稚气的五官覆盖了一层强装的无意。
“没关系,爸爸说,我是个灾星,弟弟也总说我是个怪物,他们都不愿意靠近我,可能我真的不太吉利吧。”
一时间,陆家爷孙几人都没有出声,病房内静的出奇,空气的流速似乎也变慢了一些。
陆庭晚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抬眼望向几个弟弟,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眼神中皆是抑制不住的心疼与自责。
这片刻的寂静似乎也浇灭了追追心中最后的一点期待。
她的小脑袋一点点地垂下去,紧紧咬住了嘴唇,死死憋住鼻腔里一股股涌上来的酸涩。
然而,一道惊雷一般的嗓音突然响起,“那姓于的算什么玩意儿!别听他胡说八道!”
老三陆知远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猛地凑到追追面前,“我看他是灾星,他们于家全是灾星,这么好的闺女不知道珍惜!”
陆老爷子一巴掌把他的脑袋狠狠推到一边,“把你的脏脸离追追远一点,没看到她都要被你的口气熏晕了。”
嫌弃的语气转向追追时,立马变成了万分的小心翼翼。
“追追”,往日里叱咤风云的老人,此时面对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女孩,却郑重又严肃,“你是我们陆家的孩子,是我唯一的孙女,我们怎么可能不要你?”
陆奶奶保养的极好的慈祥面容上,此刻也显露出了一丝憔悴,她俯下身,轻轻亲吻了小女孩的前额,然后拉住她的手,几乎是有些恳求地说道:
“追追,奶奶其实想求求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们了,好不好。”
女孩白净清秀的面容,逐渐同记忆中那个受尽全家宠爱,被无限珍视呵护着长大的小女儿重合在一起,老人有些浑浊的眼睛中,滚烫的泪珠一颗颗落下,“奶奶真的很想你,也很想你的妈妈。”
寂静的病房内,忽然间抽噎声一片。
“大哥!我们对不起姑姑!我也真的好想姑姑!”
陆知远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却将灯笼大的脑袋拱在陆庭晚前胸,壮实的身躯扭来扭去,还将鼻涕偷偷抹在了陆庭晚笔挺的西裤上。
陆庭晚拍了拍弟弟宽阔的后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片浓郁的忧伤席卷了陆家众人。连一向坚毅的陆老爷子,此时眼中也有星星点点闪烁。
追追的小脸上却满是变换不停的纠结,一边是从未谋面的妈妈,一边却是真正重视她、疼爱她的家人。
在她小小的脑袋里,这份珍重最终打消了她心中所有的犹豫与怀疑,她好像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张开攥地紧紧的小拳头,轻轻拍了拍爷爷,又拍了拍陆庭晚。
“爷爷,大哥,妈妈虽然不在了,但是追追会一直陪着你们的。”
几人目光相融,悲伤的气氛被天然的亲情暖意所驱散。追追终于忍不住道:
“大哥,你的裤子上全是三哥的鼻涕。”
“啊!陆知远!这可是我新的高级定制西装!”
陆庭晚下意识一抹,一手黏腻腻的触感立马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立马一巴掌要狠狠拍在陆知远的背上,却被对方灵巧地一闪而过。
“大哥,情之所起,我不是故意的啊!”壮实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最后的一点家人间的别扭与悲哀,也被这小小的插曲打的一丝不剩,追追一直有些疲惫的小脸上也流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她偷偷拽了拽陆老爷子。
“爷爷,你知道的,那些黑蛇,还有白虎,我能看见大家都看不见的东西,你们真的不嫌弃吗?”
看着对方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才继续道:
“我现在有点累了,我想睡一会,你们不要担心。”她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还是有些小心地说:
“等我身体好些了,咱们能回趟于家吗?那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我想见见她。”
于宅,于子洋跌跌撞撞地才走进大门口,就被还在焦急等待的于老太太颤巍巍地搀进了屋。
“子洋,整整三天了,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于老太太看着儿子面色发黄、嘴唇干裂,全身好像一碰就疼得发抖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还不是陆家那一群混蛋!”于子洋牙根咬得死死的,被裸着绑在树上的经历又像噩梦一样回荡在脑海中。
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于子洋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又是煎熬又是屈辱让他在陆家人面前承认了自己对追追的虐待,还狠狠的忏悔了一番。
可此刻回到家中,他胸腔中又充盈起了满满的恨意,仿佛自己才是被亏待的那一个。
“妈的,太欺负人了!”于子洋重重向地面唾了口唾沫,“不就是个后继无人的豪门吗?陆老头子一噶,他们陆家全得玩完,还跟我横!”
他脸上的肌肉挤成恶意满满的一横条,“还有那个死丫头片子,肯定是她让他们来折磨我的,忘恩负义的东西!”
“可是咱们现在得罪了陆家,这可怎么办啊,他们到底还是家大业大啊。”于老太太忧虑道。
“这周五,海川集团的竞标,听说陆家也要参加。”于子洋被愤怒挤满的脸上此刻终于又掺了几分得意。
“听说,陆家老大能不能服众,陆家还能不能安抚住他们的股东,可就在这一把了。”
“可是咱们于家能赢得了陆家吗?”
“哼,陆家把那小丫头当个宝一样捡回去,可是谁不知道那丫头是个灾星,有了她准没好事。”于子洋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意,“再说了,咱们还有秘密武器呢!”
言罢,他不耐烦地高声喊道:“翔翔,臭小子哪去了,你亲爹回来了也不知道来看看!”
“你妈呢,整天就知道藏在山沟里钻研她的艺术,咱家要破产了你问问她管不管!”